白莲教先锋出现在均州城北时,完全颠覆了齐孟对流寇的认知。
“不是说只有几十号人吗?!这他妈是几十号人?”
齐孟扯着饶动山衣领,来回晃动起来,他伸手指向城北,从龙山嘴山腰后面源源不断涌出流贼,像蚂蚁似的晃动着脑袋,数不清有多少人。
饶动山顺着齐孟手指方向望去,嘴巴长得老大,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昨夜才三十多个人,隔着悬崖峭壁,白莲教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齐孟懒得听他解释,抡起顺刀就要砍去,旁边王道成,冯一鹤连忙上前拦住,冯一鹤道:
“大人,临阵斩将,不利啊!”
齐孟推开众人,恶狠狠瞪饶动山一眼,大声道:“击鼓,鸣钟!”
饶动山见齐孟动怒,也不想再为自己争辩,跪倒在地,把脖子伸长。
“小人这条命是大人给我的,大人想要随时拿去便好!我也不知道这白莲教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多人,小人哨探不力,甘愿受罚!”
“拖下去打十个军棍,待灭了这股白莲教,再治你罪!张开东,还有你!先去通知东门衙役,贼人来了!”
盏茶功夫,城内钟声传出,东门土桥上,一群衙役面面相觑,张开东已经把话带到,北边的动静已经起来,各人都已经看到。
土桥是城壕上唯一的通道,齐孟在这里设了卡,为的是迟滞白莲教进攻,避免贼人发动突袭。
一排排据马路障像密密麻麻的森林,屹立在护城河与县道之间,据马周围铺满了铁蒺藜,又称为鬼剑,为的是防止贼人齐力推开。
这些衙役平日里养尊处优,只在均州街上缉拿花子小贼,哪里见过这阵势,望见龙山嘴方向滚滚而来的贼人,不免胆怯。
然而若是让贼人破了均州,他们的身家性命便会不保,平日里衙役快手和白莲教多有冲突,现在均州大牢里还关着十几个待斩首的白莲余孽,两边都是血仇,所以不管平日里如何,现在到了关键时候,衙役们知道马虎不得,必须全力守住。
土桥上还有些进出均州的百姓,一个迎亲的队伍堵在东门城口,轿夫对城头大喊着要出城,城内钟声盖住了他的喊声,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北方。
北门已经嘈杂一片,远远望见军户在城头穿梭不止,忙着准备滚石檑木之类的武器。
“滚开!滚开,白莲教就要攻城了,不想死的都滚远点!”
衙役班头抡起木棒,上前驱赶这群人离开东门,后面一名轿夫见状,转身对人群吹了个口哨。
后面马车、轿子布帘瞬间掀开,几十个身穿白衣,头缠红巾手握腰刀弓箭的壮汉鱼贯而出。
为首的轿夫将轿子布垫一扯,露出下面的骑弓和箭袋,左手取弓,右手已经套好扳指,上箭拉弦如呼吸般自然。
“白莲教!”
众衙役刚注意到有白莲教出现,第一支箭已经嘣的离弦,直奔据马旁边的衙役而去。
疾飞而来的弓箭贯胸而入,箭杆随着箭头那衙役连声音都没发出,往后倒退两步,摇晃一下后迎面扑倒。
其余衙役还未反应过来,连续的箭支带着风声呼啸而来,桥上惨叫闷哼练练响起,血肉飞溅,前面排列的百姓尖叫着四散逃跑,白莲教并不追杀逃散的百姓,但遇到挡在路上的挥刀乱砍,土桥头上瞬间尸横遍地。
桥上残留的衙役很快反应过来,他们也大都是凶悍之徒,平日里和青皮打手混迹惯了,拎起顺刀就冲向白莲教,双方就在狭窄的土桥上相互对砍起来。
白莲教杀散百姓,领头的数名凶悍流寇满脸血污,向着桥头蜂拥而来。
面前最后一个百姓扑在据马上,不顾上面的铁钉,想要翻过来,猛然一道刀锋闪过,他的头颅从身体上分离,在空中飞出一道淌着血滴的弧线,横过桥面噗通一声落入桥下河水中,残留的躯体仍保持着趴在横木上的姿势,刀锋此时才停顿在空中,是一把六尺五寸的长刀,血水正从刀刃滴下。
土桥上十几名衙役很快被斩杀一空,班头一边挥舞顺刀格挡,一边回头对远处一名挂着铜锣的衙役挥手大喊道:
“快敲锣!”
成群白莲教从据马大开的缺口冲过桥去,见那班头还在逃命,当先几名贼人停步拉弓,朝着背影就射,只有两箭射中,其中一支竟滑开去,另一只插在背上,那班头闷哼一声,窜进了一条往北的巷子,那箭竟然丝毫没影响他的行动。
北门能清楚的看到土桥桥头,齐孟暗暗摇头,到此时,他用斥候、马快、桥头堡设置的均州三重前置防线已尽数失效,均州只剩下最后的一道防线:城墙。
而此时,依然开启的承恩门就是这道防线此时最大的漏洞。
承恩门前,众人也正不知所措,昨日演练时候已经说得明白,戒严期间钟楼取消了夜间报时,但凡敲钟都是全城戒备的意思。
饶动山此时是成恩门最高职位者,他本该在城楼指挥,但操练不久,各人的随意性都比较大,他便按着冯一鹤说的留在门口,盯着那几人。
此时听了钟声,街中议论纷纷,饶动山到处看了看,朝着街上骂道,
“昨日教的忘了怎地,都给老子上墙去,来几个人把城门关了。”
门洞外还在检查的战兵问道,“那门外还有这许多人,都没搜过。”
饶动山拍拍脑袋,“管他,叫他们往西门进。”
六名骑手警惕的看着周围,不断用眼神互相交流,他们并不知道大白天敲钟是什么意思,但在人群中显然引起了一些反应,他们纵横天下,还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况。
门口值守的衙役往后退去,准备关闭城门,领头的骑手见势不妙,抬步往前走去,手已经握上刀柄。
岂知眼前一瞬间挤满了人,把道路挡得严严实实,那些等候的百姓纷纷上前阻拦,不让衙役关闭城门。
“差爷先让我等进城,晚间哪敢住在外边。”
“让我们进城喝了粥再说,走了一天了。”
门前一片嘈杂,衙役和百姓互相争吵,门页迟迟不能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