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来到了夏梦的家里,要和夏梦一起写作业。走到了巷子的尽头,一所破落的院子前,两扇摇摇欲坠根本合不拢的破木门里,就是夏梦的家。
门前长满了青苔与野草,被雨水浸湿过,满是稀泥。舒曼在门口叫了好几声夏梦,却一直没有得到答复。
舒曼推开了门,唯恐新买的白色运动鞋粘上了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院子之中不是简简单单的荒凉可以形容。那是舒曼第一次闻到从四面八方飘来的酒味,那种复杂且又令人作呕的味道。
昏暗的堂屋里,舒曼看到了夏梦跪在她的父亲面前,她的父亲手里挥舞着一把镰刀,正在夏梦的后背用力抽打着,好像夏梦干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
夏梦哭的撕心裂肺,嘴上连连的说着哀求的话,身子直直的跪在父亲的面前,她不敢看着满身酒气,满脸凶狠的父亲,就连父亲用镰刀的手柄抽打夏梦身子都不敢躲闪,唯恐躲闪一下,更加让父亲恼怒,再迎来更可怕的惩罚。
舒曼自小就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她看到夏梦被她父亲抽打,也不知道哪来的怒气,也顾不上脚上崭新的鞋子,一个箭步冲进堂屋,使出生平了力气将夏梦的父亲推倒了。
“夏建刚,你特么是不是人!有你这么打你女儿的吗?”舒曼嘶吼着的声音仿佛要把嗓子给撕碎了一般。
父亲的名字叫做夏建刚,舒曼从不把他当作长辈一样看待。因为他的卑劣在周边的邻居里传出了名声,根本得不到舒曼的尊重。
夏建刚被舒曼一下推倒,本就醉酒之下反应迟缓,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也没能爬起来。
舒曼看夏建刚这一下爬不起来,看着满面凶狠的模样,也有些后怕,拉起跪在地上的夏梦:“夏梦,咱们走,住我家去,以后再也别回来了!”说着,径直往门外走去,一脚踩在水洼之中,溅起了一片水花。
舒曼与夏梦走到了门口,舒曼跨上了自行车,回头示意夏梦坐在后面。这时候只听到屋里传来夏建刚怒吼之声:“滚吧!都滚吧!你跟你妈一样,养不熟!都滚!”
夏梦迟疑了,伫立在原地,回头看着身后残破的木门,身子还在因抽泣一下一下的颤抖着。
舒曼看得出夏梦的意思,她大声叫着:“夏梦!你还不走?你早晚被他打死的!”
夏梦转过头看着舒曼,连连摇头:“不会的……谢谢你,舒曼……我不能丢下我爸,我到死也不能丢下他……”
舒曼看着夏梦有些战战栗栗的回到了那个破落的木门里,十三岁的那年,还是少女的舒曼,对于这样的家庭,无边的愤恨,她发誓一定要把夏梦从这样的家庭里救出来。
时间飞速的流转着,初中、高中,直到大学,她们都在一起,只要夏梦在舒曼身边,谁都别想着欺负夏梦,舒曼一直以为是自己保护着夏梦,可恰恰相反,却是舒曼越来越依赖着夏梦。不然,不会在四年前,舒曼离婚之后,第一时间就搬到了夏梦的家里,两个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直到今日。
当夏梦回到了那个巷子里,那栋老房子前。
这个老房子夏梦几年前工作之后就找人重新翻修了一遍,屋里铺上了瓷砖,院子里也铺上了大理石,就连那残破的木门也都换上了红色的铁门,室内也都刮上大白,简单的装潢一遍。
如若不是夏建刚执意要求留下那些旧家具,夏梦非得把屋里的家具都给换了一遍。不是因为夏梦有多阔气,实在是这个家里的一切陈设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噩梦。
当夏梦进了院子,看着院子中摇椅上躺着的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背心裤衩,手拿着蒲扇,似乎是已经睡着了。摇椅旁的凳子上摆放着两瓶空着的酒瓶,显然,又是刚刚喝完酒。
夏梦没有和自己的父亲说话,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从屋子里扫到了院子中,里里外外的家务干了个遍。看着家中还缺少什么又去了巷口的超市里采买了一些。
当夏梦将凳子上的空酒瓶拿起来的时候,夏建刚猛地醒了,看到夏梦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堆着笑意,说着:“回来啦……”
夏梦面无表情,将酒瓶子收进了袋子里,放在大门后面。身后的夏建刚说着:“那个老宋,你们处的怎么样?有日子没见到他了!”
夏梦没有搭理夏建刚,只是忙着手中的家务。等家务活干完的时候,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夏建刚面前的凳子上,夏梦冷冷的声音说着:“爸,家里我都收拾了一遍,缺的东西我也都添置上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也在这了,你……你少喝点酒吧……我走了……”
夏梦说完,一扭头就要走。夏建刚从摇椅上站了起来,问道:“夏梦,吃了饭再走吧!你和老宋的事,到底怎么样了?今年过年的时候来过一次,就再也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你们处的怎么样,爸心里着急啊!”
夏梦没有回过头,站在门前,一滴泪水从眼中滑落下来。
“爸,我和老宋……今年十月一结婚……你满意了吧!”
结婚两个字在夏梦的口中说出来,却是那么的心酸难过,夏梦的脑子里此刻闪过了一个念头,她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彻彻底底的毁在了自己的这个不成器的父亲手上。
身后的夏建刚兴奋地像是要跳起来一样,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自己的女儿是那么的不甘与难受,即便注意了估计也不会在意。听夏建刚的声音仿佛欢快的在空中飞翔一般:“太好了!我说你这丫头,啥时候订婚的,你也没告诉你爸!你真不懂事!”
夏梦的心里很是觉得讽刺,自己的父亲常年在酒里泡着,订婚的时候,她没有告诉夏建刚,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酒**亲,不想将自己的伤痕公诸于世。
“丫头!下个礼拜把老宋带来,爸好好跟他喝两杯!”夏建刚说着转过身,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摇椅前坐了下来,“你说说,你爸我对你多好,好不容易帮你说了这么好的一家!你这辈子吃喝不愁,多好啊!”
“我走了!”夏梦不想听到这些话,手紧紧拉着包包的挂绳,速步走出了门。
身后还听到夏建刚那不依不饶一般的嘱咐声音:“别忘了,把老宋带回家……”
夏梦像是逃离一般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家,当走出了巷口,松松的呼了口气,她靠在墙边,低着头,眼泪像是断了线一样刹不住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