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都认得男孩,知道他是木匠秦师傅家里一个哑巴孩子,路过人打招呼的时候便会点点头,别人跟他说话就只会点头或者摇头,很少笑也几乎没人见过他哭,跟村里那些满地疯跑的小子们大不一样。
男孩赶回村里的时候,秦师傅已经站在小院前坐着了,平时没有顾客上门的时候,他便会待在前院里,有时候会坐木桩上刻些小摆饰,有时候会在那同一块木桩上劈柴。
今天他坐在木桩上,却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孩冲秦师傅点了点头,抬脚就要往屋里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很轻微的衣料摩擦声,他一扭头,看到秦师傅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他走路几乎都不带声音的。
“你早上又偷跑上山了?”
男孩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反应,就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秦师傅。
秦师傅伸手想接过男孩肩头的竹筐,男孩赶紧后退两步,轻轻摇着头。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也知道你跑去后山干嘛……你用不着总躲我。”
男孩没有说话,仍然用那种不含多少情绪波澜的眼光望着秦师傅。
“你今天也去跟你娘聊天了吧?”
男孩下意识将握在背带上的手紧了紧,没有隐瞒地点点头,随即就扭头要钻回自己的屋里。
“你放下东西就过来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男孩望了眼走到后院的秦师傅,将竹筐放到自己屋子角落,先将里面装着野菜野蘑的布袋掏了出来,然后他又小心地将油纸包和那块写着名字的木板取出来,塞到了自己衣柜的最下面。
经过厨房的时候,随手把布袋子往门口一丢,男孩走向了后院,也不知道秦师傅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这个男人平时也挺沉默的,他会主动提出要谈话,让男孩有些意外。
后院不大,一个给储存的粮食遮阴的凉棚,一张晾东西的木架子,两只满地晃悠的老母鸡,三四个装着木条或者柴火的箱子,墙角倚着的几把斧头,基本就是院里所有的东西了,比别人家的小院还要干净很多,显出一股子穷酸。
后院里倒是还有一把木头长椅,也是这两天刚组装起来的,秦师傅正坐在长椅的一端。见男孩进来,他便在自己身旁拍了拍。
男孩听话地坐在了另一端,但是却离秦师傅有好一段距离。男人和男孩各在长椅的一头,结果谁都不说话,两个人都开始放空发呆,想着各自的心事。
太阳爬得越来越高,晒得人身上发热,男孩身子有些虚,他早上为了提前上山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就着冷水啃了一小块馍,毕竟农家比不得乾京物资丰富粮肉多,这里一天往往就吃两顿,上午一顿下午一顿。
现在也该到饭点了,男孩不知道秦师傅到底想说什么,就不能赶紧说完放他去做饭么!
但是男孩也不乐意主动开口问,所以继续发着他的呆,两人之间僵持着。
最后还是秦师傅长叹一声,从长椅上面站了起来。
然后男孩只觉得屁股底下一沉,由于突然失去了另一头的重量,这个长椅就像是跷跷板一样,被他坐得顿时翻了起来!
男孩可没再装哑巴了,他惊叫一声摔了个屁墩,他没好气地从黄土地上爬起来,踹了那翻倒的椅子一脚,黑着脸望向正在咧嘴偷笑的秦师傅,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想搞什么鬼。
秦师傅被这孩子责备的目光一扫,轻咳两声才把脸上的笑容藏了起来:“反应还不错啊,来,你站过来。”
男孩用一种质疑的眼光瞪着秦师傅,甚至往后挪了两步,离他更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