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喊声,一个下人急忙跑了进来。
看到这个人,钟斌忙说道:“老爷这人是陈定的手下王海,好像是跟陈定同乡!”
郑芝龙听到,直接是站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定怎么会被人抓起来?是谁抓了他?”
那个走进来的下人王海听到老爷的质问,他忙回答说:“老爷,小的是陈哨官的同乡。那天我们回到村子时……”
等到王海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郑芝龙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年关难过!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每年的年末不是开开心心买年货,准备过年的日子。
对他们来说,那是一道非常难过的关口。
每到年末,地主家都会带着一帮狗腿子,挨家挨户的去抓人、去催债。
平时还能躲还能逃,这年末却是难逃难躲。
这不,陈定还没有回到家。本村的黄荣华黄老爷就带着账本以及6个家丁上陈家催债了!
“嘿,我说老陈啊。这快过年了,以前欠的债也该还了吧!”黄老爷用手指沾了一点口水翻开了账本,然后继续说道:“这总共是欠了我5两。老陈这账目没错吧!”
陈大田听到,叫屈道:“王老爷,那帐我上个月不是还清了吗?”
“还清了?哪里还清了!当初可是说好了5分的利息。你看看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看看!老爷我可是骗你吧!这利滚利,滚打滚的,看在老乡的情面商,零头我都帮你免了。谁教老爷我心地善良呢!你呢。总共是欠了老爷我15两。上个月你还了10两,连本带息你还欠老爷我5两银子啊!”
陈大田看到那张借条,脸色一片灰白。当初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了,全家又饿了两天。那个时候就算黄老爷说十分的利息,陈大田也根本没有办法不借。
借了2石的粮食,还把三儿子陈定卖给了黄金牙,这才让全家度过了前年的寒冬。
可没有想到当初借的2石粮食,简直就像一块巨石快要把陈大田压扁了。
今年收成又不好,别说还钱了。连租都无法交够!这又欠了黄老爷3石的粮食。原本只是欠着4两的银子,这一年下来就变成了15两了。
4两对陈大田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更不用说15两了!
正当陈大田愁的脸上皱纹又多了几条,头上的头发也白了几根时。
那个卖了的三儿子陈定竟然遇到了贵人。
他跟着那个郑大虫竟然每个月给他五两的月钱,还有赏钱。这不上个月,陈定就托人送来了10两的碎银。
10两银子!
这对快要绝望的陈大田来说是天降大雨,救苦救难了!
还了10两,陈大田都以为自己家从此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没有想到黄老爷今日竟然又来了,还开口要还5两。
这自己家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陈大田看到黄老爷的家丁都拿着铁尺,一副凶神恶煞地看着自己。
他只好说道:“黄老爷,你看我们都还了10两银子了。这剩下的钱缓上几天吧!”
黄老爷听到这句话,立马阴沉着脸:“哎,我说老陈,你不用在这里哭穷。今天都年二十七了。这笔账是今天一定要结清了!”
陈大田哀求道:“王老爷,就宽限几天,就几天。下个月一定可以将银子还给王老爷的!”
“下个月!下个月!每个欠老爷我银子的人都说下个月。但是到了下个月从来没有人来还的。老陈我今天把话搁在这里。今儿你欠我的帐,说到天上也还还了!不还的话……”
黄老爷把眼珠子往四周看了看,想看看有这陈大田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是他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失望的眼神。
家徒四壁,就只有几张破桌椅,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黄老爷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陈大田的儿子陈富、陈平。
他立马露出了笑容,“咳!老陈,别说乡里乡亲的不讲情面。这样吧,让你两个儿子去我家里当长工,就当抵利息了!”
陈大田听到,顿时惊恐地神色。他忙下跪,哀哭地喊道:“黄老爷不行啊!”
黄老爷地长工哪里是人干的活。一天干到晚,生病了都不让人歇口气,简直是比畜生还不如。
去年就活活累死了两个人。自己儿子去他黄老爷家打长工,哪还有命活着回来啊!
黄老爷一脚将陈大田踢到,喝道:“要不还钱,要不就把你两个儿子去我那里打长工抵债?两腿让你选!”
陈大田哀嚎:“黄老爷,就几天,就宽松几天。我这就托人传信给阿定。让他想办法凑够5两银子给你!”
“那等你凑过了银子再说!来人,把人给抓出去!”
黄老爷的手下听到,当即准备用绳子绑人时。
陈定赶回到,听到家里的哭声。他立马喝道:“住手!”
陈定分开围观的百姓,走进家门。
看到时陈定,黄老爷笑嘻嘻地喊道:“原来是阿定回来了啊!那正巧了,你家欠了我五两银子。今儿个该还了吧!”
“五两是吧!我还给你!”陈定从怀中拿出贴身收藏地包裹,取了五两的小银锭。“给!这是五两的银锭!”
黄老爷立在侧边偷眼睃着,见陈定包裹还露着一个大银锭。心里暗思,这陈定是去干什么去了?
才半年不到,竟然赚下这么多银子。
黄老爷一边伸手取银子,一遍笑呵呵地说道:“阿丁这半年去哪里发财了。有发财的路子可别忘了老叔我啊!”
之前还要抓自己两个哥哥去当苦力,现在还想问自己哪里发财?
陈定喝道:“把借据留下,你可以走了。我们陈家不欢迎你!”
“这老叔才刚来,连口水都还没有喝一口。你这就把老叔往外赶啊!”黄老爷笑眯眯地说道。
“水?你还想喝水?你再不走,老子就拿扁担打你们出去!”陈定毫不客气地喝道。
黄老爷看到门口站着无数百姓,他生怕这个时候闹起来,自己占不到便宜。他冷笑道:“好好好,我走。山不转水不转,希望阿定你不要后悔!”
陈定跟着郑芝龙,人杀过,几千两地银子也见过。现在在陈定地眼中,村里最大的地主黄老爷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果不是自己手下都回家过年了。就凭这个王八蛋想抓自己家人,陈定就恨不得带着人将这黄老爷关进猪笼,沉水塘。
等到黄老爷带着人走了以后,陈大田拉着陈定的手,哽咽地说:“都晒黑了!苦了你!爹对不起你,本来想着帮你存着银子,给你娶媳妇用地。可是那黄老爷整天带人上门催债,爹也只好……”
陈定看着自己父亲那满头地白发,也是哽咽地说:“爹,你不用担心。郑老爷很仁厚,对我们这些下人很好。不单能吃饱,还天天能吃到肉。你看看我身上都是肉。而且只要干的好,还有赏钱。你看看,这是过年他发下来的赏钱,足足二十两!”
看到那个银锭,陈大田眼睛都直了。他活了四十多年,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银锭。
看着那银锭,陈大田拉着自己的儿子。“好好好……阿丁你跟着这样的老爷是你的福气。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听老爷的话,绝对不能惹老爷生气!”
“不会的!爹你放心,老爷对我们那么好,我们要是不懂感恩,那岂不是猪狗不如!”
“对。你能这样想,爹就放心了。你一路赶回来,一定累了。我这就叫你娘给做饭去!”
“哦,对了!爹娘你们先等一下,这次我难得回来,就买了一些礼物孝敬你们老人家!”陈定快步走出大门,一辆牛车还停靠在陈家门口。
看到陈定出来了,车夫喊道:“陈老爷,东西可以御下了吗?小的还要赶着回去!”
陈定点头,“帮忙把东西端进物子。等下给你赏钱!”
那听到有赏钱,那车夫态度立马变得恭敬。“好嘞!”
陈大田站在门口,看着陈定、车夫两个人将布匹、咸鱼、腊肉……搬进屋子。
他惊讶地喊道:“儿子啊!你这是花了多少银子啊?这,不能这样过日子啊!”
陈大田是穷怕了,他看到自己地儿子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家,顿时生气了!
陈定忙解释说:“爹你不用担心,老爷将孩儿月钱提升到5两了。这点东西还不到孩儿的一个月的月钱!有孩儿在,定不会叫我们家受苦了!”
听到自己的儿子的月钱一个月竟然有5两,陈大田的脑海里一时间都转不过弯了。
这5两到底多少钱,一个年能攥下多少银子,能买多少田?
福建地少人多,田地比较贵,一亩都要将近10两。
陈大田一想到自己儿子一年下来,竟然可以买六亩良田。
这次东西都值半亩良田了,他顿时更加心痛了。
如果不是看自己的儿子长大了,他都想直接动手揍人了。
陈大田嘴里不停地念念碎,“不能这样过日子啊!不能这样过日子啊!”
将牛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家,陈定掏出一个碎银。“给,这是这次的车钱,多余的就算你的赏钱了!”
车夫听到大声地喊道:“谢老爷!谢老爷!小的祝老爷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打发车夫走了以后,陈定看到父亲还宽不下心来,也不在意。自己刚到老爷家,不也是这样,一个铜钱都要攥的紧紧的,生怕丢了没了。
现在打赏别人就不止这个数了!
陈定拉着自己的父亲进屋,喊道:“爹,快进屋吧!我都饿了!”
听到自己的儿子都饿了,陈大田赶紧喊道:“孩子他娘,快烧火做饭。阿定饿了!”
原本还在为今年怎么过苦恼着,现在看到这么多米粮布匹,陈定的娘苦皱的脸露出喜色。她急忙将腊肉和大米都拿进厨房烧火做饭。
在陈定一家子欢喜的准备过年时,回到大宅子的黄荣华一脸的怒色。
“王二,去把家丁都给老爷我叫过来!”
叫王二的家丁听到,看着黄老爷说道:“老爷是想?”
黄荣华冷笑。“别以为出去了赚几个臭钱就敢在我黄老爷面前得逞。我要让那个家伙知道,在白石村,我黄荣华就是这里的天!”
王二当即媚笑着说:“就是,那个陈定竟然敢不给你黄老爷面子。简直是找死!小的这就去把人叫齐!”
陈定两年没有回家了。一时高兴,喝了不少酒。老酒浓度不高,但是后劲大。
半夜,陈定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时,黄老爷带着下人撞开了大门。
黄荣华一进门,也不客气。大声喊道:“陈定你出门不过半年,哪里来的这么银子。分明是抢回来的。好好的良家人不做,却是要去当贼。简直是有辱你陈家,有辱我们白水村的名声。我今日就要把你抓去送官。来人,将陈定这山贼给我抓起来!”
黄老爷一声喝令下,那12个家丁当即拿着铁尺一拥而上。
要是平时,三五个,陈定打的过。但对方足足有12个人,而且陈定又喝了不少酒,头还晕着,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奋力抵挡了三五下,陈定就被黄荣华的家丁压在地上,用绳子绑住拖走了。
……
泉州平安镖局大堂,那王海说道:“小的听到陈哨官被黄老爷抓走了,小的看到那黄老爷有十几个家丁,怕一个人去救,不但救不了陈哨官,反倒把自己折进去,没人回来给老爷报信。这才连夜赶回来,本来是想向张哨官求救的。但是现在老爷回来了,小的斗胆请老爷替陈哨官作主!”
郑芝龙喝道。“好一个王老爷,他娘的,竟然连我郑大虫的人都敢抓。要是不狠狠惩戒他一下。老爷我的脸往哪里搁,日后是谁都敢动我们的人了!钟斌!张平!”
钟斌、张平两个人急忙躬身喊道:“小的在!”
“你们出发的事要推迟了,先将陈定那个王八蛋救出来再说!”
“就算老爷不说,小的也会主动请求的!”
郑芝龙咬牙切齿地喊道:“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地主老财罢了!快速快解,不要耽搁我们地正事!现在就出发!一路急行军,务必在明天上午赶到白石村!”
“是,老爷!”
郑芝龙骑着黄骠马,带着70多人,一路急行军赶去白石村。
天启元年,年初五。
王府柴房,陈定双手被捆绑着,吊在横梁上。
黄荣华喊道:“陈定你不要嘴硬了。快把这半年你怎样赚到这么多银子说出来。我就放你走。不然……”
陈定看着黄荣华,吐了一口血。“呵呵,放我走?别说我不相信你,就算相信,老子也不会说的!你等着,老子等着看你黄老爷怎样倒霉!”
看到陈定这样镇定,黄荣华心里一突。莫非这家伙傍上了了不得人了。
但很快黄荣华就否定了,这陈定当初可是卖给了黄金牙那个牙贩。那个黄金牙是什么人,老子怎么会不知道。
陈定是不可能傍上什么大人物的!
他一定是当了逃户,投靠了那个海商或者是海盗。
黄荣华敢这样认定,就是因为福建这样的人太多了。
他喝道:“给老爷我狠狠地打,一定要将这个家伙地嘴撬开!”
“是,老爷!”
2个家丁拿着棍子狠狠地打在陈定的腹部,砰砰声响。
陈定死咬着牙,不喊出一声。
黄荣华冷笑着,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黄荣华打了一个哈欠。“什么时候这个家伙开口了,再叫我!”
“老爷你放心,小的一定会让这个家伙开口的!”
黄荣华正准备回房时,在王海带领下,郑芝龙带着手下赶到了白石村。
郑芝龙指着一家大宅院喊道:“是不是就是这间?”
王海连连点头,“就是这间,老爷!”
郑芝龙转头看着自己的手下,喊道:“我知道大家跑了一天,都累了!但是我们的兄弟被一个王八蛋抓住,说不定正受着苦。你们说我们怎么办?”
钟斌、张平急声喊道:“老爷我们不累!杀进去,救出我们的兄弟!”
“好!给我将大门撞开,胆敢有抵抗的,就将腿打断!”
“老爷你看着好了!”
……
黄荣华刚准备踏出去的时候,一个家丁急忙冲进来,他慌张地喊道:“老爷不好了,有一伙人打上门了!他们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