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你的埙吗?我……以为,以为是这家黑心琴坊的……”她期期艾艾地说,不是被他冷漠的眼神吓到,而是被他的眼泪吓到了。
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只凭三次遇见,商音感受过他眸子里的冷,又亲眼看到那样冷的眸子滴出泪。
人越冰冷就不轻易哭,一旦掉泪,只为要命的东西。
他懒得说话,鬼厉般飘过来直掐商音的脖子索命,怒竖的眉像霹雳乱舞,泪几乎急湍如雨。
商音拼命锤他后背,想要挣脱:“喂,对不起嘛……我赔一个更好的给你……”
“我母亲给我的东西,你赔不起!”他语气重一声,下手就厉害一分,意要让她如同那片碎埙一样粉身碎骨。
商音想到说辞,巧言道:“你没听过‘碎碎平安’吗?刚才它为你挡了灾难,这是你母亲对你的庇佑呀!”
有人谈到他母亲,他不知觉松了手,眸底又氤氲起一片水雾。
摔坏的陶埙,定对他万分重要。商音不知觉的愧疚,悻悻捡起碎片,观察道:“你救了我两次,我自当报答恩情,我能帮你修复,虽然无法完璧归赵,但起码不影响音色。”
他呆忖着不说话,不屑相信商音。
“喂,冰雕怪,行不行呀?”
“你是谁?凭什么能力来证明?”
“就凭我身边不缺这一行的朋友呀!”她轻轻叩响陶埙,星辰闪烁地眨了个眼色,“我是雅颂乐坊的新晋教习,叫曲商……”
自报家门报到一半商音就后悔了,心想这个冰雕怪太冷血,万一以后他因陶埙找上门来报仇怎么办?
方才他的掐脖子的气焰还真有可能要她跟埙陪葬。
他淡然追问:“曲商什么?
“就叫‘曲商’呀,宫商角徵羽的‘商’。”
她灰溜溜地笑,转移话题:“那你叫什么?刚在衙府门口遇见你,还有奴仆跟随,你该不会是长安县县尉吧?”
他挺着腰板不言语,商音又猜:“京兆尹?”
他面无表情,吐出来三个字:“不良人。”
“咦?”
商音歪着头狐疑看他华丽的锦袍,“哪个不良人会像你穿这么好看的服饰?”
“太穷,实在气不过,装一下有钱人,犯唐律了吗?”
一惯冷淡的回答,却挤出几个让人想笑的字眼。
真是说得搞笑的,商音拍拍他胸膛笑说:“你的身手跟相貌样样不赖,不良人也有非池中之物的。不过在我眼中,人没有高低贵贱的分别。乐伶如何,不良人又如何,低贱身躯不是照样为百姓铲了三个坏蛋么!”
“嗯。”
惜字如金,回答一个字,等于没有回答。
“喂,但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沈。”
只淡淡道出一个姓,商音还等待他补名字,结果就什么都没了。
“喔,姓,挺好听。”知他不想多废话,商音只好尴尬地夸了一句。
冰雕怪走了,临走前留下一句不解其意的话:“白橘颜色的衣服,不配你,很难看。”
这话听得商音万分不乐意,可人家已经走远,便冲他背影大骂:“喂,你个冰雕怪,摆张冷脸孤高什么,你以为冷漠就配你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