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一早,东方的天色将将泛了鱼肚白,丫鬟们便起身打扫房子地面,提洗脸水,掀帐挂幔。
待嘉月醒了神,采萍、采薇伺候着洗漱穿衣梳头,采苓在一旁服侍衣带扣子着袜穿鞋。
一应事毕,按照惯例,嘉月来到正院向容母请安问好。
东厢房内,容母斜斜卧着,手里正翻看着一沓子名单。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话,便一头滚在容母的怀里,嘉月顺势瞥了一眼搁在桌上的册子,露出的那一页上写着京内几家未曾婚配男儿的名字。
容母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着拧了她一把小脸:“你个小精豆子,偷瞧什么呢?”
嘉月讨好的抱着母亲手臂,“母亲又在为女儿操心?”
容母轻轻地抚弄着她柔软的头发,“有个可操心的人,这日子也好打发。”她揽着女儿的身子,心里万分爱惜。
嘉月适意的躺在容母怀里,用手搅着帕子犹豫道:“女儿觉得,与其嫁错了人,那还不如不嫁,若要过一辈子委屈日子,还不如当一辈子老姑娘呢!”
她实在不想像叶氏一样。闺阁中一个明快开朗的少女,如今生生困顿其中,日日愁苦怨怼。
容母板起脸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休得胡说!”
嘉月撒娇的拱了拱身子,扭股糖似的缠在容母身上,“我自只同母亲讲,又不会与旁人说了去。”
每每嘉月撒娇卖乖,容母都是受不住的,她语气软了软,“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呢,说出去让人笑话。”
嘉月嘟了嘟嘴,“世间艰难如斯,若无二三骨气也是白活,旁人说甚么便由得他说去!倘若真摊上那等喜新厌旧的心肠,今儿朝东明儿朝西,既不会全心全意爱我护我,又难免纵容家中妾室作妖,再加上婆婆妯娌难缠……母亲,你哪舍得呀。”
容母眼神闪了一闪,似有思量,沉吟一会,淡淡瞥了她一眼笑道:“小丫头好大的气性,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刁钻古怪,端的是人小鬼大。放心,有你父母兄嫂给你撑着,万不会有这一天。”
“要不女儿留在母亲身边,一辈子陪着你,逗你说笑,难道不好吗?”嘉月嘻嘻的笑,搂着容母腰肢笑眯眯的。
容母听了这话,不怒反笑,抱着她用力锤了一下,“越说越没了章法了,莫要浑说。”
这锤人架势瞧着吓人,只是那力道……估计也就能拍死只蚊子。
入了七月,暑气渐盛,园中的石榴花开得正盛。
嘉月一向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儿,这时下一热,也越发松散起来。过了晌午,嘉月吩咐丫鬟递上信笺、毫笔,再将研好的砚台摆上,懒懒的俯在桌案上回着手信。
因淑然在家备嫁做着针线,镇日窝在阁中绣些荷包抹额,不好出门也是闷得慌,两人便常有手信往来。信中说快则七月底,慢则八月初,嫁妆事务一切都能预备妥当了。还提及前几个月春闱放榜,陆思齐落榜了,幸得颓萎了几日后又继续发奋苦读,陆父陆母十分欣慰。
埋头写了一阵,嘉月直起身舒了舒筋骨,懒懒道:“现如今日子暖了天长了,下午不睡倒有些困了似的。”
磨有些浓了,采萍往砚里倒了些清水,缓缓磨着。采苓服侍在旁续了杯温茶,关切着:“小姐若写累了便歇一会罢,我替你揉揉肩。”
嘉月点了点头,面上又展露出一些笑意,“过两日便是乞巧节了,母亲已经应允我那日可以出府去。”
乞巧节是京城里难得的热闹场面,姑娘、媳妇们会在这天拜织女,祈求婚姻巧配,祈求生儿育女,也是闺中女子难得可以大大方方出门的机会。
采萍一听,忙的凑上前来讨好,“我还未去过庙会呢,小姐,你不若也带上我罢?”说着,又是掐肩又是捏腿地十分殷勤。
嘉月抿嘴一笑:“原来是有人担心不带她出去玩。”
众人忍俊不禁,屋内一片笑声。采萍努了努嘴,说:“去年的元宵节便没有出府,如今难得出门一次,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