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中阳,路途并不遥远,自昌平府出来,跨两州四县,不到三百里。赵端带人轻装简行,路途不停,换马不换人,只需四个时辰。一路颠簸之下,却苦了杨询这个不太会骑马的,要不是抓得紧,好几次都从马背上摔下来。
赵端骂了两句“不中用的”,却让人放慢了马蹄,这一来二去,耽搁了不少时间。
众人穿州过府不做停留,午前从昌平出发,看着中阳城门时,已是入夜时分。虽然紧赶慢赶,但仍然是晚了一步,随从往前一探,只见城门紧闭,吊桥拢起。问城上的卫卒,只道北山道战事吃紧,为防北蛮细作,京城自戌时起便全城宵禁。那随从又搬出了昌平王府的名头,守城卫卒不敢怠慢,问了佐领,但没人敢担擅开城门的风险,佐领亲来回话,先是告了罪,后又指着城门五里外的一个路边酒档,说只能委屈小王爷一行暂且在那处安歇,酒档边有一个卫所,驻扎一班兵卒,拿着我这支箭去,便能保小王爷一夜平安。
说罢,那佐领弯弓搭箭,“咻”一声射来一支无头箭矢。随从气得脑袋冒烟,捡了箭矢,骂了两句瞎了狗眼之后,恭恭敬敬地送到了赵端的身边。
赵端拿着手里的箭矢打量了一会,冷笑道:“就一班兵士,还不如我几个随从。这佐领怕也是个神人,连昌平王府的人都不放,不怕我明日进去扒皮抽筋么?”
几人离得护城河并不远,随从与城楼之上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杨旭知道那佐领也是公事公办,此时非常时刻,这么做是对的。嘴里却道:“小王爷莫恼,我听那厮回话时,语音打颤,想必心里对小王爷也是忌惮,别看在墙头上露着脑袋义正言辞,不知道身下怎么抖呢……明日进城,教训一顿便是。”
“哈哈哈……”赵端毕竟年轻,经不得逗,权当听了杨询的话,自己找回了面子,一时间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此处是京城,不是昌平,莫要惹是生非。”
杨询点头称是,赵端把箭矢给了随从,让他去打点。不多时,便有一伍人马持枪贯甲,顺着官道跑来迎接。赵端这人有个特点,对身份远低于自己的人,从来不端架子。见那群甲士身上飘着寒气,还嘘寒问暖了一番,直感动得众人痛哭流涕。
一行去了五里之外的酒档,那酒家也已熄灯打烊,便被一群兵丁砸门吵醒。卫所里住不下那许多人,赵端只留了两个贴身侍从,其余人等都住酒档里了。杨询本来也住卫所的,只是没料到在黑暗里听到酒档里有个极熟悉的声音,从窗外凑着昏暗的油灯一看,顿时乐了。
那人穿着亵衣,顶着一头乱发,正自迷茫,正眼一看,不是周顾又是谁?看样子被人吵醒,周顾的心中不快,却又发作不得。方正馆几个随从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看着害怕,只是紧紧地抱着手里的一个布兜,嘟囔了一声“这哪能睡下如此多人”,便又躺了下去,准备接着睡。
“云杰兄!”杨询隔着窗子哈哈大笑道,“你怎地在这?”
周顾吓了一跳,刚刚安稳下来的一颗心脏被这炸雷似的声音惊得又提到了嗓子眼里,周顾从通铺上弹了起来,“大半夜的,闹鬼啊!窗外谁人!?”
杨询从正门进去,推开了房门,几个正在铺床的随从见杨询进来了,便站在了一旁,周顾睁着眼睛瞧了半天,表情也是吃惊地不行,“怎么是你!?”
原来,今日上午杨询刚走,还没睡多久的周顾就被通判叫醒了,说是司户参军没空,张珏临走之时说,州府的存粮一旦有了结果,便得及时送去中阳,否则误了时辰,张珏手里没有数据,光凭空口白牙,怕是顶不住主战派。周顾心想也是,忙了一晚上,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么?张珏走得急,等不了,但是东西得送到。于是也没推辞,要了两匹马,便向中阳来了。
说起来,两拨人一前一后从昌平出发的时候,其实离得并不太远,只是赵端这一波被杨询拖累得不轻,这个时候到得中阳的城门边,周顾却是已经躺下快半个时辰了。
“你也没赶上关门之前进城啊?”杨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