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申小菱上前拜见。
“好生无礼,公主之宴,竟敢迟到。”
这句话终归是要有人说的,至于是谁说的,并不重要。
“蹈虚之处”的事,京城早已传开,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客被二公主剥了衣裳搜身。
“民妇有罪,民妇的婢女不擅撑船,在藕花深处打转,故而来迟,请公主降罪。”
“不妨事,申氏,你不用拘谨,快起来入座吧。”二公主说得宽怀。
“哪里来的粗鄙之人?好厉害的嘴,张口闭口都说自己有罪,实则是在指责待客不够周全。”
不知谁家的贵女起了头,立马引来附和——
“公主殿下当真是大度,要是臣女,只怕早将她轰出去了。”
“可不,要是我,连门都不会让进的。”
二公主很满意这样的情形。
家中有一个贼心不死的邬太荣,婚前那些不清不楚的表妹堂妹之事,她已不计较。当了驸马合该收敛些,偏还藕断丝连。
那日搜身虽未搜出什么,她仍下了帖子请申氏来,原想着拿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敲山震虎,最是合适不过的。
只是这两日坊间传闻沸沸扬扬,有甚者出面上书指摘自己践踏了驸马读书人的身份,请旨罚自己禁足思过。好在父皇本就不在京,母后出面斥责了几句,她以为就算是过了。
哪知昨晚母后派了一个老宫奴来,反复叮嘱她将大事化了,安稳开完赏茶宴。若赏茶宴上再出乱子,母后必会将那些折子一并呈给父皇。
原以为今日只能晾着申氏,乖乖开赏茶宴,这申氏偏自己来晚了一盏茶的功夫。
二公主正暗喜不已,却听见有个妇人沉声严责:
“这都是哪家的长舌妇,好不知趣!”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蜡白的脸上,挂着几条深深的皱纹,嘴唇不悦地抿着,起身对二公主行了一礼,站起身眼眸掠过申小菱,扫视了众妇人一番:
“这一湖荷花乃圣上所赐,云岭悬翠亦是皇后娘娘亲赐,公主殿下设宴请吾等来,是为了赏花、赏茶。这申氏虽来迟了,公主殿下宽厚不曾怪罪,尔等倒先搬弄起了是非,成何体统!”
二公主闻言,嘴张了张,扯出笑道:“正是,莫要扫了兴致。”随即给宫人递了一个眼神,将申小菱带至末席坐下。
玉娘见申小菱满眼的疑惑,便悄声在她耳边道:“那是安平候府小侯爷的夫人,傅氏,有诰命加身。”
安平侯的小侯爷?
不就是苟仲?
看样子,傅氏也是个有棱角的,与她那一只耳的丈夫一样。
皇帝南巡之前,苟仲才把捂了许久的卷宗呈上,将杭州的点滴都指向了明王。气得皇帝收了他的翠羽袍,苟仲索性满身溺物地在皇帝书房中躺了一晚,未曾归家。安平候天未亮就在宫外递折子要面圣,最后,皇后出面赐了一件金丝袍,才算是稳住了局面。
此事叫薛石隐和萧伯鸾看出端倪来,认定了苟仲是皇后一党。
如此一看,薛萧二人的揣测不无道理。
按照二公主骄纵的脾性,寻常诰命夫人应当奈何不了她,这傅氏出言拦住众人的奚落,为的也不是自己的脸面。只怕背后有皇后在震慑,故而二公主对她才如此忍让。
申小菱摆弄着案几上的杯盏,低声问道:“怎么不见白凤依?”
“官乐坊的人,献艺后获主家赐座,才能坐在末席。”
这赏茶宴当真是磨人心性。眼前的茶也不过尔尔,皇后所赐的贡茶,想是要等着歌舞过了才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