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让人抬着一大木桶水进来了,本来这时候识相的话应该赶紧离开,不过……
裘七硬着头皮上前,心里泪流满面。
这事裘五在的这活也不至于让他做,真是要人命。
姒郁缓缓挑眉看他。
裘七瑟缩,坚强道:“嬷嬷说让您小心着点,还有这步骤是不是有点问题。”
秋嬷嬷这几夜都密切注意主殿,每天晚上精神得跟什么似的,睡前必来走一圈。
隔得那么远裘七都能听见死亡逼近的气息,他估摸着自己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腿抖了抖。
嬷嬷啊嬷嬷,你可害死我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裘七快速且体贴带上门,下一秒嗖一下消失在院子里。
细看姒郁额角轻微抽搐了一下,他心平气和,面不改色站在浴桶旁,干脆利落松手。
秦照照还没反应过来就惊呼一声整个人悬空掉进去,溅起好大一阵水花。
她一瞬间就被水淋得清醒了,发丝和衣衫全部湿漉漉贴在身上,混混沌沌的脑子彻底明晰。一手扒住木桶边缘一手抹眼前的水,嘴里吐出一小串水泡泡。
罪魁祸首站在木桶边,身上没有溅到任何水,他和探出头的秦照照对视,动作优雅卷了卷宽袖语调温柔:“阿照,清醒了吗?”
冷冷冷,秦照照抱紧自己,觉得姒郁做的事情简直惨绝人寰,她一下想起来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心里绝望,捂住眼睛垂头丧气:“清醒了。”
啧,是清醒的就好。
姒郁抵了抵后槽牙,开始慢条斯理解外衣。
他手指泛着玉色,骨节细长。
秦照照边缘神色惊恐,话都说不清楚哆哆嗦嗦伸出手指往后退了两步:“要要要……做什么?”
因为她后退的动作上半身更多暴露在空气里,曲线柔软,那张白皙灵动脸蛋沾了水,唇色变得很深,而且在水珠的点缀下更显晶莹。
姒郁上前弯腰把她从浴桶里捞出来,顺手用外衣一裹,末了似笑非笑:“阿照觉得我要做什么?”
他眼尾有很淡的薄红色,像是被水汽熏出来的,往后拖开最后消失在眼尾——恰到好处的点缀。
秦照照明显松了口气,耳根攀上绯色,她试图转移话题:“你不困吗到时间要睡了哈哈哈。”
悲愤。
姒郁抱着她往床榻方向走,语气平和:“嗯。”
原谅秦照照被一连串尴尬事情搞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她双手被裹在对方外衣里,身上是清冽檀木沉香,那味道熏得人直想睡觉,警惕性成直线状下降。
身上还是半干不湿的,秦照照有点不舒服,想说要不你把我放下来我先擦擦,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连人带外衣扔进了床榻里。
她脑子停机了一瞬间,呆呆抬头,满脑子都是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阿照越来越放肆了。”姒郁站在榻边低头看她,高度差让居高临下感觉扑面而来,他眉眼沾过水汽,鼻尖痣有秦照照熟悉的妖异感。
这功夫秦照照居然胆大包天的走了神,想起来不知是谁在她耳边重复过很多遍的提醒——
你要知道,姒郁这个人虽然有一张温柔到极致的无害皮囊,骨子里仍然习惯绝对掌控和主导。
“来,阿照,抱抱我。”
姒郁眼角是曳长的妩媚弧度,他话语引导而诱惑。
秦照照霎时知道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她犹豫片刻有个前倾的趋向动作,还没彻底往前站在榻前的人就一腿撑在了她身前。
沉香原本圣洁宁静,但姒郁身上的有别于佛寺那种,隔太近的时候会变成极富吸引力的让人上瘾的味道。
秦照照没看清他脸上表情,因为在他逼近的同时屋内那几根红烛就灭了。
冰凉手指贴上她脸颊,随之而来的话语带着微末温凉笑意和耍赖意味,像某种食人花一点点吞噬食物的心满意足:“给过阿照机会了。”
……
——在大多数事情上,姒郁习惯绝对掌控和独占。
夜凉如水,月色透过窗一点点攀进屋子,窥见一点雪白细腻裸背和拱起的引人遐思脚背弧度。
空气中有细小的呜咽和破碎的气音。
层层叠叠帷帐堆在榻边,角落儿拳大小夜明珠光华幽幽,那光一点点延伸出去,直到没入黑暗里。
*
秦照照突然醒过来的,她模模糊糊睁开眼面前是靠得很近的一双漂亮眼睛,不算标准的凤眼。上眼弧一笔拉出,尾端微微上扬,纤长眼睫密密搭下来。阖上的时候倒看不出什么,睁开眼的时候那种一笔一画描绘的精致感淋漓尽致。
秦照照悄悄从被子里伸手去触摸姒郁的鼻梁,动作很轻。
她心里被什么填得很满,满到要溢出来的感觉。
几乎是手靠近的瞬间姒郁就开口了,他没睁眼,声线低而柔,有种餍足后的懒倦:“还有力气,嗯?”
秦照照感觉到腰间横着的手松了松,她索性撑起身子托着下巴盯着姒郁肆无忌惮看,笑吟吟:“姒郁姒郁,我想吃你做的东西。”
姒郁眼睫一颤。
秦照照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上辈子有段时间被养得嘴刁,十四天的时间一日三顿换着来,从天上飞的到地上跑的再到河里游的,各种花样,最终的结果是她长了五斤。
至于为什么会开始秦照照有点想不起来了,大概是……
下一秒她心思就被迫转移。
因为揽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压迫力的作用她一下子落在榻上,温热的吐息很快贴在耳边,声音的主人埋在她肩窝,纵容带笑:“阿照和我一起?”
*
后厨一屋子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个个挤在门口你踩我我踩你,差点一齐摔进去。
王王王……王爷竟然亲自来了这里!
阿全擦擦眼睛再次往里看,是的,他家王爷金纹白衣飘飘欲仙,广袖宽袍姿态闲适立在烟火白雾边,墨发倾泻而下,面上还扣着玄色面具。
管事的不停的抹头上的汗,在门口弯着腰赶紧:“王爷可是觉得饭菜不合口味,有什么不合适的只管让叶首领提,怎么亲自来了。”
秦照照站在姒郁身边,看见管事那样子心里好笑,她朝一脸紧张的对方摆手让他放宽心:“没事儿,你家主子爷今儿心情好,露一手。”
管事的更惊恐了,面色都开始发白,这话秦照照说得无意但这种情况难免让人多想,城主府赏钱不少,也是个闲职,要是丢了一家老小生活都困难。
府里大部分时候没个主子,一年姒郁也就来个几次,大小事务都管在秋嬷嬷和一个侍卫手里,秋嬷嬷上了年纪精力不够,只能能管多少管多少,这些远的心有余力不足,日子太滋润一时没什么急迫感,这回把他吓得差点没给跪了。
但他也不敢再多说话,警告扫一眼身后窃窃私语的,生怕惹了里头二人不快。
人的八卦之情是难以抑制的,末尾的几个下人凑在一堆还是压低声音:
“这就是王……公子的那位小夫人,瞧起来也跟仙女似的。”
说这话的下人又看了一眼里头,眼底惊艳一闪而过。
“可不是,前些日子婉秀还说要是公子身边一直没人,就算是做个没名分的通房她也心甘情愿。”
“切,婉秀那点姿色还不够看,公子在京城定是见过许多好看的姑娘。”
说这话的是个厨娘,语气不知不觉流露羡慕。
“可别想了,公子那样顶顶尊贵的人,能瞧得上一个府里丫头,说出去才叫人笑掉牙。”
这次出声的是个素来跟婉秀不对盘的丫鬟,也是在后厨帮衬的,一直看不惯婉秀自命不凡的那股气儿。
经验多些的厨娘瞪了一眼嚼舌根的那几个,登时他们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有时候顶上头的主子管不到他们,私下议论几句没什么,天天相处的高一级的开口才管用。
里头秦照照所有心思都放在姒郁身上,她表情期待:“要我做点什么吗?”
姒郁侧头,懒得遮掩的浅色瞳仁里有揉碎的清丽光华:“阿照要吃什么,只能说一个。”
马上就要狮子大开口的秦照照心思被戳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一眼扫到台上经过处理后的一只鸭,秉承着“有现成的材料更好”的想法,语气雀跃:“鸭。”
厨艺小白秦照照眼里,所有的鸭分两种,烧好后能吃的,活的不能吃的。
除此以外做成什么样的什么口味的那都是厨子的事。
很神奇的事她还会一道菜——为爱学的。
过程多么惨烈先不说,事实证明她在这块没什么大的天赋,学了小半月才勉强能变成“尚可”。
因为她喜欢一切口味偏重的东西和醋,所以那东西简直祸害姒郁的胃,后来秦照照果断放弃了,堪称她学东西放弃最快的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事。
姒郁被她弄得一时无言,轻飘飘瞥过去一眼,温和点评:“建议很好。”
真以为受到赞美的秦照照注意力完全在那只鸭上,没听出话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