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昨天侠盗在牢狱之中险些被人毒死了。”因为任侠入狱的缘故,这几日外黄县的轻侠要比往常更加频繁地碰面。
“你听谁说的?侠盗是闻名天下的义士,谁敢毒杀他?”围在他身边的轻侠纷纷一愣,讷讷出声。
“我大表哥的三舅子的小姑子的老公在监狱里当狱卒,他说的还能说错。”最先说话的轻侠,哼了一声,傲然说道。
不过他自己面上也带着几分慌乱之色,说任侠天下闻名纯粹是场面吹捧话,但在外黄县这方圆几百里,任侠还是有些名气的。
“岂有此理。侠盗为民出头,结果竟然还有人想要毒杀他。”这些轻侠本就是干柴,被这么一点,自然是烧起了冲天大火。
纷纷跨刀持剑,往牢狱而去,嘴里嚷嚷着,“要是今天狗官还不放人,我们就闯进去将侠盗救出来。”
语出惊人,但是却没有人觉得不可以。
魏国虽然有成文法,但不过是上代魏侯刚刚制定的,没有深入人心。而且律法本身也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就以任侠殴打官吏来说,可以只罚钱一万,也可以沦为奴隶。
而这些轻侠本就是社会中最不安定的因素,更加不将这样的律法放在眼里。
“狱吏出来,出来。”刀鞘敲击在门上的声音,惊动了狱吏,连忙穿上鞋子就跑了出来。
“诸位,本官职责所在,不敢放人。”狱吏硬了一瞬间,就软了,“前几日陈敖公子不是说了吗,他一定要救任侠出去,诸位何不等陈敖公子?”
“陈敖公子想救人,你这狱吏不放,公子能如何?”陈耳暗中培养的轻侠,连忙在人群之中出声,将球又踢给了狱吏。
“这,只要陈令发话,本官岂敢不放人?”狱吏一摊手,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又将球踢了回去,“但陈令不发话,本官实在不敢放人。”
不同于轻侠,外黄县的官吏更加喜欢称呼陈耳为‘陈令’。而狱吏也很巧妙地避开了陈敖,将球传给了陈耳。
从礼法上来说,陈敖的确不能指挥他,但是陈敖的父亲陈耳可以啊。至于陈耳的苦衷,轻侠会不会去体谅,那关狱吏什么事?
“诸位,何不去请求陈耳大侠,请他出面救助侠盗?”为了博取轻侠们的认同,狱吏也跟着轻侠的称呼喊道:“陈大侠一向急公好义,必然愿意出面。”
“可是,陈公子说......”一众轻侠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乱了一会后,才有人怯懦出声。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另一名轻侠打断了,“陈公子不愿请求陈大侠出面,是出于孝,那时侠盗也没有今日这般危险,不想父亲为难。”
“但是吾等不同,吾等身为外黄大好男儿,岂能因为害怕背负‘为难陈大侠’的名声,就畏惧不前,不敢请陈大侠出面救人?”
狱吏听了这话,都想给这轻侠一个大大的赞了,偷偷看了一眼,在人群之中将他找到,记下容貌。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聪慧,还是其他县的豪右派来搅局的?
“诸位,陈公子的孝是一人之孝。但是吾等请命救侠盗,却是为了无数贫者张目。孰轻孰重,请各位自行斟酌。”那轻侠许是感受到了狱吏的目光,索性也不在隐藏自己,三两步走到人群前面,对着诸多轻侠躬身拜道:“愿救侠盗者,随我一同去向陈大侠请命”
说完之后,他便率先越过人群向陈府而去。
狱吏和外县豪右,自然也是有所准备的,他们藏在人群之中的轻侠,纷纷跟上那人的脚步,一同往陈府而去。
一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轻侠,眼见这般模样,也纷纷盲从,跟上他们就往陈府而去。
得到消息的陈耳,端着茶杯的手只是一抖,便稳住了,转头见身旁的儿子有些慌乱,笑道:“敖儿,你的手,在抖。”
“回父亲,我担心我家的名声会因此毁于一旦。”陈敖慌忙起身答话。
轻侠的立身之本就是名望,尤其是他们这样的轻侠之家,没了名望,影响力要削弱一半不止。
但是名望这种东西,不向辛辛苦苦修来的实力,是空中楼阁,今日名满天下,也许明天就人人喊打了。
因此,各类所谓的大侠,才要经常抛头露面,宛如一朵交际花般,四处与人交游,还要时不时做些好事,传播出去。
“你太小瞧为父半生打造出来的名望了。”陈耳放下茶盏,讥笑一声,对陈敖说道:“而且,坏事也未必不能变成好事。”
“为父且问你,你觉得这些轻侠往我家而来,是何人指使?”
许是因为陈耳智珠在握,陈敖也没有之前那么慌乱了,沉吟些许,出声答道:“黄氏中人,亦或是其余不想见到我家做大的豪右?”
“谁知道呢?”陈耳轻笑一声,重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之后,笑道:“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出府。违者,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