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是在灵堂门口遇见林欢的。
林欢一看见她就笑,还主动跟她打了招呼,但是依旧喊她,“小傻子。”
林冉傻笑,“欢……欢欢……姐……姐姐……”
“得了吧。”林欢自嘲的笑了一笑,伸手戳了戳林冉的脑袋,道,“就我俩,你就别装了。”
林冉淡淡瞥了一眼。
林欢换了一套干净衣衫,桃红色的,将整个人衬托得又水又嫩,刺绣腰带上的那些流苏随着林欢的走动而晃来晃去,好看极了。
头上的珠钗也换了,换了一套崭新的头面,珠是珠,玉是玉,粉的粉,红的红,格外鲜艳。
如此盛装打扮,是过来给钱绣磕头上香的?
不得不说,林欢的孝心真是太好了。
有女如此,是钱绣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欢原地转了一个圈,转得裙袂飞扬,她觉得没所谓,“人都死了,我穿红还是穿白,有什么区别吗?反正她被钉死在棺材里,又不能爬出来教训我一顿。何必庸人自扰,想些有的没的?走吧,进去了。”
进去灵堂,入目的是并排陈列的两口棺材。
一口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一口是再普通不过的松木。
金丝楠木是“林冉”的,松木是钱绣的。
钱绣生前耀武扬威,自恃地位尊崇,恨不能将“林冉”搓扁揉圆,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却是打死也没想到,死后的她和“林冉”待在了一块儿,不仅如此,她用的棺椁还不如“林冉”半分。
林欢也说,“我娘要是知道她肖想了半生的金丝楠木棺材被你阿姐用了,只怕是气得不想再投胎做人。”
林冉没应声,只是缓步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给“林冉”上了三炷香。
不论死去的这个“林冉”是她,或不是她,她都希望她再世为人,可以过得简单一点,快乐一点,少一些伪装,少一些算计。
简简单单的,单单纯纯的,像个平常人就好……
“这么正经干嘛?”林欢拐柺林冉的胳膊肘,取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对着棺材许愿呢。”
林冉的目光扫过隔壁棺材面前放着的丰盛酒菜,“也别说,这一桌子好吃的好喝的都是拿来孝敬死人的。”
林欢本是强颜欢笑,听到这里,再也装不下去,眼眶湿润,微微泛红。
她说,“我娘捧高踩低,又爱欺负人,确实不讨人喜欢,这些年来,狐假虎威,仗着自己是当家主母,不知打死了多少下人,我曾说她,迟早要遭报应,而今,报应果真来了,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都是咎由自取。”
林冉挑眉,“然后呢?你打算大义灭亲或者该说六亲不认,想要同她撇清关系以求得自保?”
林欢摇头,眼泪夺眶而出,看上去悲悲戚戚的。
“我没想那么多,也没想过你说的……她再怎么不对,再怎么活该,到底是我的母亲。这世间,只有她一心一意想要我好,只有她一门心思盼着我好,不图任何的回报,她死了,这尘世间,我就再没有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归处……”
“你无需同我说这许多。”林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林欢的煽情。
人生在世,谁不经历几遭生离死别?
钱绣死了,林欢难过。
她的阿弟没了消息,生死不知,她难道就不难过?
“你究竟想说什么,直言吧。”林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