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林冉逼着自己将心中那一分数不清是不安还是别的什么她自己弄不清楚的情绪压下。
景云坐在凳子上,目不转睛盯着林冉消瘦的背影。
她还是林家十姑娘时,时常穿女装,可是她不常出门走动,去到乾临宫时,又不愿着女装。
他时常看见的,都是她穿着男子长袍的打扮,也是好看的,眉目俊郎,也能惹得女子青睐。
可,到底不如这样的打扮。
男子打扮时,她太过清瘦,太过儒雅,不似这般,分明坚韧,偏又像是柔弱得让人想要用尽全力的去守护她。
她出嫁的那一天,他远远的看到了她,那一天的她,浓妆艳抹,艳烈得能叫天底下所有的女子汗颜。
他被林尽和上官修的人缠着,没办法靠近她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跨上马背离去。
他看着她奔走在前面,上官修奔走在后面,男的俊女的俏,都穿着喜袍,是那样的登对。
他看着他们跑远,看着大红色的衣角在半空翻飞,只怕他们就这样越跑越远,远得让他再也追不上。
上官修……
景云并不喜欢这个人。
从前就不喜欢。
因为两人,从来都是云泥之别。
他出身商户,地低下,好不容易得到乾临宫宫主的位置,以为终于可以号令天下,做的却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哪里像上官修,生来就是高人一等,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已经摆在他的面前。
偏,上官修还不愿意要。
他渴望的那些东西,上官修嗤之以鼻,看也不愿意多看上一眼。
好不容易有了个入眼的,偏是他最最期盼的。
阿冉,她的阿冉,被他夺了如,终于是回来了,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是,这一切,真的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吗?
上官修和林尽是一伙的,他们都知道他的身份,难道就不会阻拦吗?
要怎么做,才能同时与两个人斗?
要怎么做,怎么彻底的将林冉留在身边?
景云敏锐,早在林冉出现在草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林冉的内心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安定。
毕竟对手是林尽,是上官修,没有那么容易的。
“想什么呢,都神游到九天之外了。”
林冉的手在景云面前挥了挥,景云回了神,接过林冉另一只手里端着的茶杯,冲着林冉笑了笑。
说,“上官修命人跟着我出的花锦城,要不是那人途中出现,我恐怕不能脱身,还是他找了人装作是我坐在马车里,瞒住了上官修的眼线,我才得以脱身。”
景云说得简单,可林冉知道,事实一定不如景云说的这么简单。
莫说上官修对景云的敌意,非逼着景云离开花锦城,从她眼前消失的决心,就是她,也用了足足半个月时间才让他放下防备。
半个月,她日日夜夜都在做戏,装温柔,装娇嗔,跟着花锦城的那些女眷学习,学习着如何去喜欢一个男子,只有她学习着喜欢,上官修才能将棱角收起。
想到那些时候刻意装出来所有的言行举止,林冉都觉得头疼。
时时刻刻担心露馅,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在某一个瞬间失控……
与虎谋皮的日子,她当真是过够了。
林冉坐在景云对面的凳子上,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问景云,“你身边那个叫花朵的姑娘,近来还好吗?”
花朵的身份,林冉是知道的。
她没有想到,花朵喜欢景云,更没有想到,花朵为了景云,不仅可以当众给她难堪,还去找了林尽,阻挡住了她走进景云的步伐。
要是没有花朵,她和景云就会安然无恙的离开,就不会有圣旨,更不会有如今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说不恨花朵吗?
应当是恨的。
从小到大,她什么好的都给了她,所有好的都要先给她,她护着她周全,豁出一切都不过是想要护了她的周全。
她不是傻子,却瞒着她,不是男子,也瞒着她,这些她都不介意,她只当她身处这样的境地,无从选择。
哪怕她喜欢景云,她都可以不介意,只当是景云太好,同时得了她们二人的心。
可是林染,或者该说是花朵,她怎么可以在只言片语间就将她的一辈子交了出去。
那是林尽啊,是上官修啊,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两个人,她如何斗得过。
花朵是希望她死的,即便她不死,也是希望她永远被困在高墙大院,再也出不来的。
恨,自然是恨。
可那到底也是她的亲人,是这世上她最亲近的人,如今,或许是唯一的了,整个林家,她当做亲人的,也就这么一个了。
若是她逃离了龙潭虎穴,若是她过上了好日子,她也是希望那人也过得开心一点的。
“她……”景云只说了一个字,便觉得有些为难,“自打那夜过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景云给林冉说的是,花朵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过程或许是不一样的,但结果是相同的。
那一夜,他让人将花朵带着回了乾临宫,并且亲口吩咐了要宫中的人好好儿的伺候着花朵。
他没有让花朵死,却是比让花朵死还要折磨人。
到了那个地方,花朵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这么久了,他一次也没想起过花朵,甚至,已经忘了这个人。
林冉骤然提起,景云是慌乱的,怕林冉知道他对花朵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怕,很怕很怕。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两人,这情,是斩不断的。
所以,景云决定,再也不会让花朵出现在林冉的面前,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