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母亲能看着捧在手心的儿子这样糟践自己。
她的阿修啊,这花锦城中人人称赞人人羡慕的好儿郎,不该是这样的模样。
“你对得起谁!”上官夫人问。
上官修不甚清明的眸子看到了跪在前方的上官止,他眯了眯眼睛,好像才看出来那人是谁。
他终于松开了林冉的手,竟是挣扎着要起身。
“匕首呢?”他问。
他问跪着的上官止。
问满目心酸的上官夫人。
问一旁站着,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其他人的大夫。
皆得不到答案。
他又问林冉,“匕首呢?”
林冉看着上官修,淡漠的,嘲讽的,不加掩饰。
他以为,流血就可以了吗?
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就能将他做过的那些事情都抹平了吗?
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好的事情?
哪里会有……
“你还没有其他要说的?”林冉盯着上官修的眼睛,骤然发问。
屋中的气氛一下子凉薄起来。
谁都听出了林冉话中的咄咄逼人。
可她竟然十分平静的加了一句,“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欺骗了我的事情?”
大夫的一颗心已经经受不住这么的刺激。
先是知道修公子被小夫人在心口上捅了好几刀,差点儿小命不保。
再是知道前不久那令人羡慕的一桩亲事原来只是一个骗局,知道了修公子不择手段的去抢了本该属于别人的妻子。
然后是眼睁睁看着上官止夫妇,平日里有人上赶着巴结还巴结不到两个人,相继跪在了小夫人的跟前。
再有什么,恐怕也是见不得人的秘密。
这秘密,大夫是不敢听的。
大夫生怕自己走得晚了,不听话的耳朵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三步并做两步,逃也似的跑了。
屋中更加静了,静得瘆人。
上官止隐约略表到了,真正旁林冉放不下的,恐怕就是她问的欺骗。
什么欺骗,能让林冉恨不得上官修起?
上官止不敢去想。
上官夫人也不敢去想。
他们的这个儿子,真要疯魔起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能将林冉逼得铁石心肠的事情,绝不会小事。
上官修好像更加清醒了,或者说,即便昏昏沉沉,即便人事不知,也被林冉的一个也最惊得清醒了。
欺骗。
林冉问他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在欺骗她,她都问了,定然是知道了。
有吗?
有的。
那是他战战兢兢,准备藏一辈子的秘密,终究是藏不住的。
上官修看着一下子苍老许多的他的父亲母亲,哽咽着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这种时候,这样的时候,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见证他们儿子的不堪。
既不能让林冉心软,也不能让林冉回头,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上官止起身,牵着欲言又止,还不愿意离开的上官夫人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处,还不忘将房门拉了合拢。
“你要了我吧。”上官修抱着林冉的一只手,哀求着说,“阿冉,就当我求你,我求你啊,求你要了我好不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犯浑,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应当怀疑过,我喜欢的究竟是景云,还是乾临宫的宫主,我实话告诉你吧,他们,我都是喜欢的,都是很喜欢很喜欢。”
林冉的另只手摸摸上官修分明滚烫却又逐渐冰冷的脸庞,继续说,“可我最最喜欢的,是林尽。”
“不!”
上官修一把甩开了怀中的受,后怕的往后退去,因为退无可退,一下子摔倒在了床上。
林冉看着他的失态,笑得越发粲然。
“我大可以一走了之,为什么要回来呢?不是怕景云出事,不是怕景云死,我只是想着,我要是走了,这一辈子,我再也见不到林尽,我要是就这么走了,他定然会怨恨我一辈子,他在层林尽染等着我,我当然是要回去找他的。”
“什么圣旨不圣旨的,有什么关系,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我本是不想接的,修公子啊,我是真的真的,从头到尾,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有什么牵扯,可他要我接。他想要我嫁给你,那我就接,那我就嫁,没有什么比能让他开心更好的事情了。”
“我是真的喜欢他,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喜欢刻,可你知道的,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我们身上都流着林家的血,我们不能的。我是真的喜欢他,真的爱他,要不是他消失太久,要不是他从来都不主动寻我一次,我这辈子也许就会听他的话,好好留在你身边了。还会有景云什么事?还会闹出一出私奔的戏码?”
“修公子,你是可怜人,我也是,你爱而不得,应当更能理解我的痛楚。你同他关系那么好,不如,你问问他,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不求朝朝暮暮,但求他多看我一眼。我爱他,真的爱他呀。”
上官修双手捂住耳朵,不欲去听林冉的话。
眼泪却是不争气,一个劲儿的只往下流。
他甚至连一句别说了都说不出口。
为了报复他,林冉居然连这样不为世俗所容的话都说出口了。
她是真的狠,太狠了,永远知道怎么样坐会让他万劫不复。
扎在他心口上的几刀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明知林尽也是他,故意说她喜欢林尽,说她爱林尽而不得,比扎他多少刀都痛。
他用一道圣旨骗来了她,她给她期许,在他沉溺温柔陷阱时候逃离,让他一辈子都再也不敢相信她的温柔。
他用林尽的身份逼迫她走不得,她就说她对林尽爱而不得,往后余生,林尽二字,势必是扎在他心口上且不可能拔掉的刺,
他要的她的温柔,再也不敢要了。
他要的她的爱,再也不敢爱了。
所有他渴望的一切,越渴望,就越害怕。
这比她任何的惩罚都要残酷。
“阿冉,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