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段晏秋折返而来,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似乎怕吵醒了睡觉的那个人,“明天去买一床薄一点的毯子放我办公室备着。还有,跟采购部说一声,让他们买一个冰箱送过来。不需要太大,能放点零食蛋糕什么的就可以了。”
刘秘书似懂非懂的点头,心里却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不得了但是又不能跟任何人说的事情。
徐总……好像还真喜欢佟春夏。
段晏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二十,整个精诚大楼基本已经人去楼空,除了他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火,其余楼层漆黑一片。
他有些不知不觉,恍惚说道:“已经这么晚了——小刘,我这边基本上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吧。”
刘秘书道了声“好”,随后去前台收拾自己东西。
段晏秋将门关上,转身刚好看见佟春夏的腿露在外面,还有她的长发垂着如杨柳。
他叹一口气,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随后走向沙发旁。
他半蹲着,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随后又将她的腿放回沙发上。
春夏睡得正酣。
外面楼道的灯光落进来,像是平地起霜,照得她的脸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她的睫毛长长,落下一排剪影,她的唇轻抿着,唇色有些偏白,看起来显得略有一些营养不良。
段晏秋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漂亮得几近锋利,像是带着利爪的猫儿,眼底尽是明媚和张扬的笑。
他起初以为,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美得不知人间疾苦。
可后来他才知道,她是荆棘上开出的花,纵使灰尘满面,却依旧美艳动人。
她总觉得自己是在黑暗之中无法发光的尘埃,可是他在英国的那些年,她是他的太阳。
想起她的名字,就算身处沼泽,却还能有挣扎命运的勇气。
段晏秋的眼底变得一片温柔,他的手无意识的玩弄着她垂下来的头发,就连声音也仿佛裹了蜜一般。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拿起了手机,随后划开。
他轻声问那人:“佟春夏,你睡着了吗?”
那人似乎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无意识的哼哼了一声。
段晏秋眉梢眼底皆是笑意,对着睡熟了的春夏继续道:“既然你醒着,那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在酝酿着什么,好半晌才沉声道:“我们明天去结婚吧。”
春夏嘤咛了一声,饱含着浓浓的鼻音。
“那好,你答应了,不许反悔。”段晏秋凑低脑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那人终于幽幽醒来,睁开困顿的眼睛,“你干嘛?”
段晏秋的头凑在她旁边,唇边有笑,“没干嘛,就是趁你睡着了非礼你一下。”
春夏打了个哈欠,偏头,两个人视线齐平。
她的声音有些干哑,有些后知后觉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跟我说话了?”
段晏秋微微一怔,面色有些许不自然,随后又很镇定道:“嗯,你刚才答应了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明天早上跟你说吧。”
佟春夏皱眉,用审犯人的不信任目光盯着他。段晏秋起身,抓着她胳膊,“好了,我工作做完了,咱们回家吧。”
佟春夏像是考拉一样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懒懒散散的把骨头都长在了他身上一般,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撒娇,“段晏秋,我又饿了。”
“回家给你煮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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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段晏秋的车子就在门外的绿荫道上停着了,春夏每天早上跟打仗一样,每次都要段晏秋等好久。
春夏跑得匆匆忙忙,包包斜跨着,头发也披散着,她一边走一边扎头发。
段宴秋也不恼,只是抬手看了一下表,很是欣慰道:“今天只等了十五分钟,嗯,有进步。”
佟春夏恶狠狠道:“都怪你,每次都让我赖床。说了让你起床就叫我了嘛。”
“我叫了。”段宴秋很是无辜,“三次。”
春夏无赖道:“我不管,都是你的错。”
“好吧。”段宴秋竟还点了点头,他余光打量了春夏,似欲言又止。
已是四月底,春末初夏,小区里的草坪一片绿意,道路两侧种了观赏性的梨花,一朵一朵的绽放,聚成雪白的一团,晨风一吹,花瓣落在青石板上。
段宴秋也不急着开车,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她一句:“春夏…你要不要化个妆?”
“化妆干嘛?”春夏皱眉,看着眼前车里主驾驶的段宴秋,“我还不够好看啊?”
“好吧。”段宴秋松了手刹,启动了车子,很是无意说了一句,“我只是担心你待会会觉得结婚证上的照片不好看。”
佟春夏一愣,整个人呆滞了好几秒钟,随后突然大叫一声。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仿佛震得四下的树枝都在晨风里晃动起来。
“结婚证?”佟春夏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段宴秋,“今天?”
段宴秋将车缓缓停在路边,转头看着她,面色很平静道:“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去民政局领证吗?”
“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佟春夏觉得自己现在的声音像是一只尖叫鸡一样。
“就昨天在我办公室的时候。我跟你说明天去领证,你嗯了一声。”段宴秋的表情相当冷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仿佛是她太过大惊小怪。
佟春夏脑子里使劲回想,终于想起某人昨天那顾左右而言他的那句“明天再跟你说。”
佟春夏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又有些恼,她双手抱胸,眼睛微眯,“意思是你趁我睡着了跟我求婚?”
“你虽然当时是闭着眼睛的,但我确定你很清醒。”段宴秋的表情太过冷静,冷静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犯罪分子。
他很优雅的从怀里掏出手机,“我手机里有证据。你自己看图库里第一个视频。”
佟春夏抢过他手机,打开照片,看见第一个就是视频。
佟春夏看完之后,哭笑不得,“合着你趁我睡着求婚还录了像?段宴秋,你这逻辑严密得不当犯罪分子都可惜了。”
段宴秋眉梢一挑,凑到跟前来。
四月的桃花快要谢了,有一瓣落在他的头发上,浅浅的粉色,衬得他眼底一片温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