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看过了那些死别,我能很坦然地面对生死。直到母亲下葬那日,我才恍惚觉得,我从前有些过于高估了自己。
而当我清晨出门,再次看到面朝雪地砸进去的纪先生时,我选择带他回去。
一整片白皑皑的雪地,只躺了他一个人。衣衫单薄,后颈青紫,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招呼来仆人,给他盖好衣衫往院中抬。
这世道,早就没人能独善其身了。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整个埋在了雪地里。我总觉得我该救他,哪怕是救不过来,也要试一试,总不能给自己心底再留块疤。
尚哥想说,救不活了,我们找个地方,给人埋了吧。
但他看见我站在风雪里的背影,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我吩咐仆人将纪先生抬去偏房,烧水,烧了一大盆。尚哥怕我一激动自己上手了,先我一步进房门,门窗紧闭,点燃火炉,将冻得僵硬的纪先生丢进热水盆里,泡了整整一个时辰。
仆人们进进出出,我站在门口看着,天上的云层很厚,看不见有没有太阳。
风很大,老枯树已经吹断了好几株、雪也很大,填满了院里的喷泉水池,溢出来,跌落在地面上,又摞起来,似乎能把所有污浊都掩埋个干净。
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从前没有下下来的雪一并下个干净。
庆幸的是,我从老天爷的手里抢回了纪先生。
而他的眼神,幽深,死寂,比这一场暴雪还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