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郗愉的质问,跪在地上的几个家丁并没有作答,只一个劲得跪着磕头。郗愉理解他们怕死,她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逼他们去送死,谁也不是天生的反贼,换做谁也不愿意当第一批去送死的人。
可朝廷和万焚盟总归是要有一战的,当初既然为了一口肉入了万焚盟的坑,就要做好被送去当炮灰的心理准备,真以为当反贼不过是喊喊口号唱唱儿歌而已吗。在朝廷眼里,他们已是反贼,没人会饶他们。在万焚盟,他们是最底层的炮灰,没人会心疼他们。他们的绝路,在入万焚盟那天就已经注定了。甚至可以说,是从他们生于贫寒又恰逢天下尚未大定之时,就已经注定了。
郗愉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以为你们不上,外面那群人打进来会放过你们吗?石老爷回来会放过你们吗?事到如今,你们上也得死,不上也得死,还不如为自己博一线生机。你们本也是无路可走之人,才会流落到这里,也别怪我逼你们,要怪就怪这个世道吧。”
家丁们眼中的恐惧仍在,却因为郗愉的这番话,不得不选择了认命。是啊,怎么样都不过是一个“死”字,倒不如为自己的博一线生机。
大概知道了城门口是什么情况,郗愉又回到了石家。郗愉告诉石停停,现在城里没几个男丁,大家只能选择自救了。石停停是石三化的女儿,镇上的人哪怕看在石三化的面子上也愿意信任她,尊重她。所以,石停停必须和郗愉一起,以石家大小姐的身份去游说和组织镇上的尚有战斗力的人,拿起武器,对抗那些城外的入侵者。
好在,剩下的其他人虽然大部分都是女子、老人,但也是万焚盟帮众的家眷。与那些家丁不同,他们的人生早已经与万焚盟系在了一起。他们的丈夫、儿子,为万焚盟出生入死,他们的全部生活都依靠于万焚盟。到了这个时候,石家大小姐亲自来游说、请求,没有人能够拒绝,除非他们想躲过这一劫后不再得到万焚盟的供养,除非他们愿意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在今日之后被万焚盟秋后算账。
在冷兵器时代,当女人们开始拿起武器,证明这场战争已经到了以死计之的地步了。真到了这个时候,只有一条命的女人们,可以比谁都强,因为她们除了一条命什么都没有了。郗愉相信这一次平安镇会赢,至少可以撑到石三化的救兵到来的时候,尤其是平安镇还占据了地理优势的情况下。
郗悦那边告诉郗愉,为了能在白兴业打进来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石三化,她和凤娘没有选择等白兴业到了平安镇之后才开始去通知,而是选择了提前几天就装作偶遇并发现了白兴业目的的样子,直接买了快马,去追石三化的队伍。郗悦告诉郗愉,十三化那边大部分人都是用走的,所以速度比较慢,而她每到一个集市都买下了集市上所有的马,如果没有意外,第一批救兵五天之后就会到。
郗愉松了一口气,五天还要五天。这五天里,她不仅要保住平安镇更要尽可能得减少伤亡,她护住的人越多,等石三化回到平安镇她能得到的信任便越多。
石三化的队伍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人,还带走了平安镇的武器。他们怎么也没有人想到,会有人趁着他们不在攻打平安镇,所以才会除了几个大户留下了些家丁外一点战斗力都没留下。现在的平安镇,能用来打的,除了各家的菜刀也就只有各种农具了。
石停停不仅让人所有人把自己家的菜刀和农具带来,还顺便征集了全部人家家里的油,用以火攻。拿走菜刀和农具,大家还是愿意的,毕竟事关生死,这菜刀和农具等把人打退之后还能用。可要拿走他们油,各家便不乐意了。油本来就是精贵的东西,每家人本来就不多,这么精贵的东西用来烧?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没有人舍得。
石停停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见众人不愿意也不能再一次强行逼他们拿出来,毕竟已经逼过一次,再逼一次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现在试图爬城墙进来的人,只能靠着石头和重物砸下去,试图撞门进来的,也只能靠着人挡着。石停停看着这幅情景,简直是又气又急,不断地怪那些反对的人只顾小利连命都不要了。
石停停现在是整个平安镇的主心骨,她不能急也不能乱,她一乱所有人就都乱了。
总算熬过了第一天,谁也不是铁打的,见白兴业的人撘起了灶台,升起了炊烟,平安镇的人便知道了她们也可以休息一下了。石停停给镇上的人分了工,轮流站岗和休息。
石停停没有吃饭也没有选择休息,而是和第一批站岗的人一起在城楼上看着。
郗愉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状态不对,便走上城楼对她说道:“大家都在指望着你呢,你现在这副样子,让他们怎么跟随你?”
见到郗愉,石停停像是见到了救星,眼眶微红得喊了一句,“先生!”
“算算日子,郗悦和凤娘昨天就该回来的。他们知道这次石老爷是往宣城走的,见到平安镇现在这个状况,她们定然会快马加鞭去请石老爷回来救我们的。我估摸着不出八日,救兵就能来了。只要我们撑住,就有救。”
“八日,哪里还撑得住八日!”毕竟是个没受过苦的小姑娘,石停停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听到还得撑八日,石停停还是承受不住压力崩溃了。
“先生你知道的,平安镇向来不事农桑,打仗又极其消耗体力,哪里还有八日的粮食供全镇的人吃喝。还有,城外的人天天来攻,镇上的石头和重物都要耗尽了,等耗尽之后,我们又能用什么东西来当初来势汹汹的敌人。”
郗愉心里诧异,问道:“这偌大一个平安镇,怎么会连八日的粮食都没有了?”
家里的粮食只够几日吃喝,这平安镇的人都不焦虑的吗?
石停停微微冷静了下来一些,解释道:“黄河泛滥,我爹为了笼络人心便派人送了不少粮食去赈灾。这次我爹带着人走,走得匆忙便把镇上大部分粮食都借走了。算日子,粮行的人正好今明两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