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这两人一脸凶巴巴的形容,活像是两只斗鸡,今日再见,却全然成了另一副模样,眼底一片乌青,显见得是整宿没睡,人也蔫蔫儿的,简直全无气势。
眼瞅着季樱进来,那刘家老太太嘴唇动了又动,终究是唤了声“季小姐”。
“来了?”
季樱倒是照旧大大方方地同他们打招呼,仿佛一早料定他们必然会如此行止,丝毫不意外似的,接着便只管在对面的椅子里落了座,冲着陆星垂招招手,又对跟在季溶身后一块儿进来的老岳笑了笑:“想喝岳嫂子煮的桂花饮子了,不知现下家里可还有晒干的桂花?”
“啊?”
老岳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有的有的,我这就去——陆公子想喝什么,同我们小姐一样可好?”
“行了!”
季溶看看自家闺女,又偏过头去扫扫刘家两人,眉头便皱了起来,挥手将老岳打发了,回身看向季樱:“你还没答我,怎地今日突然又跑回来?”
到底不是全无心眼儿的人,并没问她何故与刘家人相识。
“有正经事,我自然得回来。”
季樱冲他抬了抬下巴:“这是无关紧要的事,过会子再说不迟,横竖我这一出,伯父伯母都是知情的,他们可没拦着我,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听这两位怎么说。”
季溶心下顿时一片雪亮,什么都明白了。
这刘家人先前压根儿不肯与他见面,今日却大上午地找到了家里来,他心里还纳闷呢,搞了半天,又是他闺女整出来的幺蛾子!
当着外人的面,他也确实不能表现得自己对前事一概不知,唯有警告地用手指头点点季樱,又瞪一眼陆星垂,这才回到自个儿的位置上坐下,对刘家老太太道:“您接着说。”
那刘家老太太叹息一声,飞快地溜一眼季樱,随后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咱们两家……这五六年一直合作得愉快,您从不拖欠货款,我们也向来按时交货,起初那两年,我们手头紧,您大方,这边货还没开始制呢,您已是打发人将货款全数送了来,若非是您,我们姓刘的在这京城站不住脚,早灰溜溜地回家乡了……这些事儿,我们一家子都记得呢,一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好。”
“嗬。”
季樱闻言轻笑了一声:“记着我爹的好,于是便想搞垮他的生意,甚而将他往牢里送——贵府上报恩的方式还真特别呢。”
季溶即便是再不悦,也不会在此时给自个儿闺女没脸,当下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声没出。
刘家老太太倒抽一口凉气,再开口嗓子里便带上了哭腔:“我们岂能不知这样做没良心?可早年欠了人情债,这……人家讨债都讨到跟前来了,不能不还啊!”
果然是如此。
季樱唇角微勾,偏着头朝她看去:“借问一句,你们这人情债主,是姓……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