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月牢牢的将这碗汤药给端放在自己的手上,病体未痊愈的面容上过于苍白了些,目光直射向贾嬷嬷,带着锋芒毕现的凌厉,尔后唇角一勾,直看向后头的来人,“徐管事,我病了这许久,喝着侯府上好的药材偏生不见好,相反昨儿我趁着人不在跟前将这药给倒在了花盆里,今儿反倒是比以往精神许多,我怀疑这药有问题,你不妨带下去查一查。”
徐管事便是先前认出苏青月与邹氏外祖母相像的忠勇侯顾崇勇的亲信。
贾嬷嬷不妨徐管家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身子顿时也是一僵,她缓慢的回过头来,语带责备的说:“虽说您是侯爷身边的亲信,但苏姑娘到底是姑娘家,徐管事怎么能悄无声息的就过来呢。”
徐管事并对贾嬷嬷置之不理,而是看向苏青月,问道:“姑娘没事罢。”
苏青月回道:“如今是没什么大碍,但若是一直服着这药,怕就不一定了,是否有些人名义上是来接我去侯府,但实际上并不希望我回到侯府,更甚至看不得我活着?”
徐管事很是责备的看了贾嬷嬷一眼。
“姑娘是我们顾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顾家上下都盼望着姑娘回去,好能够弥补这些年来亏待您的一切,老夫人更是翘首以盼,连着好几日里都没睡着,今儿雪不过刚刚停了,便派人来了书信问候姑娘。”他一边安抚苏青月,一边又告诫般的说:“至于有些主动请缨要来接姑娘,但实则包藏祸心的人,姑娘也请放心,等一回到侯府上,老奴便禀告了侯爷,自当早早处置了了事!”
贾嬷嬷眼皮子重重的一跳。
然后徐管事又忙接过苏青月手中的药碗,又换了旁的人来侍候苏青月,将贾嬷嬷给软禁了起来。
临出去前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贾嬷嬷意图向苏青月求情,苏青月扶额作头痛状,令徐管事将贾嬷嬷给带了出去。
晌午时分,外头出了太阳。
徐管事派人将官道上的积雪都去打扫干净,以便能尽早回去。
也不过一天罢了,徐管事就复到了苏青月的跟前,“姑娘的身子好些了吗?”
“比先前好了许多。”她是被生活狠狠磨砺过的人,怎么会如此娇柔,先前不过是因着服用那药罢了,又说:“可是能走了?”
徐管事就回说:“原本还要些时候才能清理完路上的积雪,但因为隔壁信王府世子在外养病多年,也急着要归家,所以我们两府一合计,所以就一起清理了路上的积雪。”
再度听到有关信王世子的事情,苏青月的面容上有些恍惚。
她对信王世子谢文柏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陌生。
谢文柏自幼体弱多病,于是信王府将他给送到苏青月先前所在的小镇上养病,她那时候正在当地一户姓‘夏’的人家里做仆役,刚巧谢文柏就住在夏老爷家的隔壁,她因此每日里做事情的时候都能听到谢文柏舞刀弄剑的声音,甚至还曾偷偷爬到墙角去看过。
还别说,谢文柏的身姿可真飒爽,他不动的时候又仿若谪仙一般,苏青月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后来苏青月回到了忠勇侯,那时她并不知隔壁仿若谪仙一般的男子就是信王世子,因此觉得自己大抵这一辈子都不会跟这人有交集了,慢慢的就也将这人忘了,转头嫁给对她极尽殷情的许世佳。
若干年以后,信王登基为帝,并立长子谢文柏为太子的时候,苏青月远远的看过他一眼,才知原来她年少时候曾仰慕过的人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收起思绪,苏青月既知隔壁马车上坐着的乃是谢文柏,是将来的太子,既身为顾家真千金,无论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顾家将来不被清算,苏青月总也是要笼络几分的。
因此她让徐管事寻来了一些针线,就利用着回程这几日的功夫,做了一副护膝,并让徐管事送给谢文柏——在小镇的时候,一到冬天,谢文柏就极少出来舞剑了,后来苏青月多方打听,才知谢文柏的膝盖不大好,那么这份礼送的应是不差吧?
而收到护膝的谢文柏,也对远处的苏青月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也就是三日的功夫,苏青月回到了忠勇侯府,迎接她的是忠勇侯府的所有人,包括主枝已出嫁的姑娘都在。
顾老夫人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隔着老远,她就朝苏青月招手,等苏青月近了,她就一把将人给拉到自己这里,“这模样一瞧便是咱们顾家人,怪道徐管事会那样言之凿凿的与我们说。”
众人望过去,就见着来人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靛紫色的罗衫,下着珍珠白湖邹裙,上罩银纹绣百碟度花大衣,脂粉不染,长长的墨发随意的用簪子挽起,就那样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竟是让人看过去便觉得明艳不可方物。
这当真是农家养出来的姑娘?众人或明或暗的都很惊诧。
苏青月回握住顾老夫人的手说:“我一瞧着祖母,也觉得是前十三年人生中从未曾感受过的亲切。”
“瞧瞧,这嘴真甜。”顾老夫人却忍不住泪满襟说,“可倘若是在咱们家长大,又何须这样讨别人欢心,即便不做什么,也多的是人娇宠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