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母,我的嬷嬷呢?翠黛呢?红鸾呢?”
“她们护主不力,害你得了这般严重的风寒,大舅母做主,将她们发卖了。”赵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干毛巾,为顾霜筠擦拭着一头湿发,“大舅母身边的照水是个忠心的,你先用着,过几日,大舅母再给你选几个好的嬷嬷和丫鬟伺候你。”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我的嬷嬷和丫鬟。”霜筠一把推开赵氏的毛巾,这般温柔擦拭湿发的举动,令她感到厌恶,明明心里是蛇蝎,却要装慈眉观音。就如那许玉颜,就连最后给她灌下毒酒,也是笑着。
赵氏手一僵,吞下到嘴边的叱喝,笑道:“傻孩子,舅母还会害你不成?你细想想,你那几个嬷嬷丫鬟全是你爹找的,你娘才过世几天呐,他就另娶了新夫人,还找几个人跟着你到咱们府上,那些人哪是来伺候你,那是来害你的。”
来了。
前世,父亲无论做什么,在赵氏母女,不,该是在整个定国公府里,都是想害她。而她,对此深信不疑,九年里,她从不曾见父亲哪怕一面,即便是十四岁将要出嫁前夕,父亲得到消息赶来,她也不愿见他。
如今想来,父亲真如赵氏等人口中如说的要害她吗?男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母亲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在母亲死后续弦生儿子,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他实在不必因此就要害自己这个女儿吧,他也就是不看重自己罢了。
赵氏见她停止哭闹,暗道果然是孩子,三两句便能唬住。
“好孩子,瞧瞧你,身上全都淋湿了,若是风寒更加严重,可如何是好?大舅母如何向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说着,赵氏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似是在擦去泪水,也是在强忍悲痛。
是啊,每次提起娘亲,她们便是这般悲伤模样,令她十分感动。而这份悲痛又正与父亲迅速续弦形成强烈对比,让她对父亲更加厌恶。如今再看,只觉得这份悲痛也虚假得令人作恶。
“大舅母,我要我的嬷嬷和丫鬟,我不要别人。”顾霜筠不想再看她演戏,索性将这出烂戏戳破。
“霜筠,舅母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吗?舅母是为你好呀,你……”
“你是不是也想害我?我的嬷嬷和丫鬟,卖身契在我手上,你凭什么发卖她们?”话一出口,顾霜筠脑中灵光一闪,是呀,福嬷嬷和翠黛、红鸾的卖身契都在自己身上,按说,赵氏不能卖她们。
“你偷了我的东西!”她从赵氏怀里跳开,伸手指着赵氏,“你一个国公夫人,居然偷我一个小女娃的东西,你要脸不要?”
赵氏脸上又青又红,强自压下怒火,勉强笑道,“大舅母怎会偷你的东西?你小娃娃一个,偷是什么都不懂,别乱说话,啊。”
“你就是偷了我的东西,你把卖身契还给我,把我的嬷嬷和丫鬟还给我!”顾霜筠大声叫嚷,抓起一个杯子就砸向赵氏,赵氏完全没有防备,被她砸在额头上,顿时“哎哟”一声,捂住额头。
顾霜筠一击即中,抓起桌上的杯子碟子点心的,一股脑往赵氏身上砸,一边砸还一边叫卖。
“你这个坏人,让你偷我东西,坏蛋!大坏蛋!”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抓住这小贱人。”赵氏被砸得火气再也遏制不住,惊声尖叫,那些看傻的丫鬟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要去抓顾霜筠。
顾霜筠正砸得起劲,借机发泄,哪愿意被抓住,仗着个子小,一溜钻进桌子,手上拿的果子继续往赵氏身上砸。
待丫鬟们钻桌子抓她,她却直接往赵氏冲,一个纵身跳上去,小爪子挠在赵氏脸上,顿时留下五根长长的指甲印。
赵氏的尖叫随之响彻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