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秦敛性格拘谨,可主子的命令他也不得不从,推辞了几句,也知拗不过言书,少不得告罪入座,陪饮几杯。
“主子今儿心情不错啊。”秦敛小心观察了言书的神情,语气谨慎,措辞小心,态度恭敬,是自来有之的模样。
“秦叔,你我之间非得这样小意恭敬吗?说了多少回了,就是不愿改。”言书无奈笑道:“您是想问宰相府之行如何吧?直问便是了,何必虚绕弯子呢?如是楚伯在这儿,听见你这样,又该唠叨了。”
“是。”秦敛点头,将态度往回收了收,脸上也不由的显露了几分不好意思:“老奴活到这把年纪,拘谨惯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了,幸而主子英明,很多话也不必时时说透,倒饶了我好些难处。”
他原是跟着言裴过来的,那可是实打实的铁血汉子,重规矩,讲尊卑,上下一丝都不得乱。
一条条章法下来,自然将他们这些从各处收罗而来,原本活蹦乱跳无法无天的臭小子约束在了条条框框里头。
那个时代,讲究的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为七宝阁打下了扎实基础,在乱世中开辟出了一条新路。
言书笑道:“也难怪你们这样的性子,自小过来都是打着擦边球成长起来的,又时常在河边走着,稍有不慎就会失足,难免要规肃严厉些,才能调教的毫无偏差。只是如今您也是积辈的老人了,谨言慎行了一辈子,如今年岁渐长,多少也要给自己一个松懈的时候。白日里在驿站自是不成的,晚上回了自己屋子,好歹也松泛些才是。”
辛苦了一辈子,如今都是知天命的年纪,本不该再来操这些心才是,若不是言书身边实在无人,按着他的心意,早该放了秦敛,让他与自己的堂兄楚晋一般,回归乡野,去过些含饴弄孙的生活才是。
秦敛这位置和当初韶华他们那样的统领之位不同。
在墨轻骑里头,唯一的主子只有言书一人,旁的不过就是发号施令的传声筒罢了,掌刑罚,却不能空口白牙的直接调动。
既无人品要求,也无资历要求,唯一所要的不过就是言书的信任,还有无与伦比的实力。
这两点,在元夕到了言书身边,允诺种下蛊毒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达成了,所以在言书示意他去取代韶华的位置时,他能轻而易举的取而代之。
而秦敛这总管之位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迎来送往的营生,注定了要通人情世故;日日与钱打交道,账房的总钥匙就挂在他腰里,忠诚也不能少;世上人有千千万,能鼓足勇气来当铺做生意的更加是形形色色,若无一双慧眼用作侦辨,去其烦,拣其要的分类归总,那还不定有多少事要堆到言书面前。
单看这当铺一桩就已经足够考验人了,更别说七宝阁在暗处还散了桩子。
不管是靖朝还是祁国,朝堂还是百姓,哪一处不需要小意提防?每天经手的人上千,钱上万,那一块不是从他一个手里一张口里出的?
都说当家三年,猫狗也嫌,偏秦敛做的妥帖,举凡上下,无人不赞他一声公道。
间或有人不服刑罚严苛的,他也总能有道理摆出来,章程制度一放,再没有多嘴嚷嚷着往别处告去的。
饶是言书情商拔绝,这些年也落了不少埋怨,底下七个分堂明目张胆的叛了大半,闲来无事把他这个阁主编排的一文不值,可就是这些人也无法说出秦敛一个不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