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依不饶:“自己回家自己开门,多有仪式感啊……”
“无聊。”袁士元捧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父亲那边又催促她吃一块热乎的排骨再去睡个回笼觉。
可那之后袁士元再回家,父亲都是自己开门,再没有把钥匙递给她叫她“有仪式感”。
可在袁士元和母亲为数不多的通话里,总能听到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抱怨父亲的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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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下所有的牺牲,袁士元真的很感谢因为疫情她和她的家人被困在家里的日子。让他们时隔多年再一次朝夕相处,还是小时候的习惯,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只是有人长大有人变老了。
今年的这个年,让他们时隔多年后再一次重新认识了彼此。
父母会知道袁士元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而袁士元也知道父母平常都在干什么。闲下来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打打牌泡泡茶聊聊天,说说之前的趣事,讲讲现在的形势。
偶尔还会打开家里的收音机,去听听电台里每日三档的评书。
就好像很多年前,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在热腾腾的饭菜前,听着收音机里老先生的评书,吃着北方大馅的酸菜饺子,窗户上渐渐滴落着缓霜,母亲在桌前扒着小葱举到袁士元面前问:“要不要来一个?”父亲坐在一旁递过自家做的黄酱:“尝尝,家里做的香。”
此刻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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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袁士元梦到了老家的星空,满天星斗仿若要坠到地上一般亮的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过年回家,袁士元总会梦到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她总是惊叹着它的美妙,梦醒后,她又自嘲地怀疑天上的星星什么时候这么多过?
她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意识回转,才发觉这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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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晚上贪嘴多喝了一杯咖啡,这一觉梦醒,竟再无睡意。袁士元索性推开房门,去阳台上看夜景。
小的时候,袁士元总是很讨厌黑夜,总觉得不知哪里会跑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现在想起来,大概是故事书看多了的鬼迷心窍。
可如今,袁士元倒越发喜欢这黑沉沉的夜。因为它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从前讨厌它的深,如今喜欢它的静。
果然,很善变。
思绪回转,那年老家的月好似月盘,大亮又圆。心里想着李白的“小时不识月”,却怎么也想不起下一句的羞恼。
那年的月如何,星如何,袁士元已经记不得了。
只记得那一夜的绞尽脑汁,记得那一夜的辗转难眠。那时的月色袁士元没心情欣赏,如今的夜色让她无法欣赏。
黑漆漆的天幕,隐隐一弯明月挂在天边,怎么看怎么单调。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可如今,月非昔时月,人无再少年。
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昔时。
果然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袁士元从小就一直很喜欢,纳兰容若的诗词,每一字每一句,她都曾一字字认真的看过背过。甚至有时候,还会为其中的悲戚故事留下过泪水。
可如今的袁士元再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心中感慨留恋之时,仍带着昔日的幸福和满足。
就如同写这首词时纳兰的心情。你曾来过,我亦曾珍惜过。所以,除了怀念,我不遗憾。只是贪心的希望那一刻再长久一点。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牛郎织女,这是纳兰在妻子死后最大的愿望。
痴情如此,让人震动。该是怎样的痴情眷恋,才会让人说出这样的誓言?
可是啊,纳兰不仅痴情,还是多情郎。
就如同今夜这月光,执着冷清却又同样摄人心魄。
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月圆,纳兰举杯邀明月时可有想到那年巴山夜雨,他们共剪西窗烛的夜晚?会不会想起蓬山两飞的青鸟?会不会想起嫦娥奔月时的决然?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纳兰的所思所想袁士元是没有能力猜测了,袁士元只知道她在这个不眠夜里脑子里胡乱的想到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可惜,今夜无酒也无月,不然,该是个多么美好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