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早朝,云非四更天就起来了。春寒料峭,不说冷的透骨,但也是冷的让人一哆嗦,天边还挂着一牙孤月,洒下清冷冷的光。云非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向外面走去,云清也收拾好了,几步追上他将一个轻裘塞了过去,“天冷,先生应注意些。”
云非没有推拒,拿着东西出了门。这个时间点所有的人都在赶往宫里,车轱辘声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掺杂在一起,惊醒了睡梦中的拱辰街。
云非向来只乘坐马车,其他人不敢越过他,只好也将软轿换做了马车,其实云非只是觉得马车快,并且他家里就云清一个人,乘轿子还要雇人,见状啼笑皆非,也没管,正好还可以少养些闲人,省下一笔支出——步阳国的律法规定,四品及四品以上官员的仪仗均由朝廷负责给养。
见到他出来,拱辰街跟往常一样诡异的沉默了一瞬,然后人们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批,一批人目不斜视的自顾自上了马车,走过云非身边时有人还故意冷哼一声。这部分人大都身居手无实权的高位,跟云非政见向左,坚持不懈的斗了十年,基本上都是太傅那一党的。
一批或者是眼观鼻鼻观心,做沉思状,或者是对着家仆小声说着什么,一时半会儿的似乎是被绊住了,都不约而同的假装没看到云非,再一转身就去找其他大人说话了。
他们手里掌握了一些实权,但是跟云非也不太对付,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或者就是处于中立状态,谁的帐也不买。
还有一批则是被他人排挤在外,独独聚在一处。见到云非,这些人都是一副和气生财的热切笑脸,很热络的对云非拱手行礼,离得近的,还恭敬的问了一声:“云相昨夜休息的可还好?”这些人官职不高,德行也有些问题,但却是六部等机构真实把握权力的那一部分人,也是云非实打实的心腹。
云非见怪不怪,这情景看了整整十年,不习惯也要习惯,点点头算是应了声,径自上了车闭眼假寐,思索着朝堂上应谈及之事。不知为何,他心绪有些不宁,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苏沐泽一夜未睡,就负手立在窗边看了一整夜的清风逐月,但精神却好得很,似乎即将上战场的愣头小子,战意昂扬,兴奋的不能自己。李彦也感受到了,陪了一夜,紧张又激动的在外面走来走去,直搓手。
临到五更天,李彦这才躬着腰轻而快的走了进来,“陛下,该上朝了,各位大人已经候着了。”
苏沐泽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蹿进肺腑间,更添几分抖擞,挥袖转身,对李彦道:“这些年来,你跟着朕费心费力不说,还几次跟闫松海相对立,朕都一一记着。”
“陛下,奴才惶恐,这本就是奴才该做的事啊。”李彦急忙跪倒在地,俯身说道,“说来奴才很久以前就是陛下的人了,不向着陛下向着谁?”
苏沐泽有些惊讶:“什么意思?”
“陛下可还记得淑太妃?”李彦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当年奴才不过是司礼监的一名小太监,任人欺凌。某次犯了错被重罚近死,幸得娘娘垂怜,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苏沐泽神思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位仙逝已久的母妃了,连面容也有些模糊,只记得那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记忆里好像还曾嗔怪着给他擦去嘴角的糕点碎屑。
苏沐泽不过沉浸于往事一霎,便又恢复了原先的锋芒毕露,“朕的母妃……真的如史书所记得那样……是因为外家反叛……”
“陛下慎言!那狗屁史官根本就是信口雌黄,满口胡言,一定是云非让他如此书写的。当年叛乱的,明明是云非和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