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邹董跟前妻久已离异,思蓝跟着妈妈许多年。据邹董说,思蓝小时候白白嫩嫩似洋娃娃般可爱。和小女儿分开的这些年,作为父亲,年纪渐大的他十分愧疚,所以对思蓝多有宠溺,思怡十分不以为然。
因思蓝十分喜欢如昕,总爱黏着她,所以邹董的意思多少跟如昕透露过。他原来是想把Seeyou运作起来之后交给思蓝。毕竟整间公司现在都是思怡在管了,老人家也许是想留一部分给思蓝。想必思怡察觉了老爹的意图,颇有点不平。
原来还是老一套的豪门恩怨,纠结数年,说来不过一两句话。
叫如昕无奈的是,思怡也很喜欢她,于是总跟她吐槽思蓝的任性及不负责任。如昕夹在中间,哭笑不得。
这两年来,除销售部的工作之外,如昕一直负责Seeyou中国区的研发和供应链管理,再加上跟两位公主友好的关系,董事长对她十分赏识。时常找她询问工作,以及从侧面了解两个女儿的态度。
恩宠如此,旁人只道是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如昕只想说二位公主,他日你两位真打起来的时候,别拉我当炮灰就行。
“意大利那里,确实不好弄。”如昕只得说。
实情是思蓝总是两边跑。意大利一段时间,中国几个月。间中还跑去英国或者新西兰什么的玩一玩。也许真的并没有用心工作。
“可不是嘛,可是她总觉得我什么事都做不好,所以什么都要听她的。我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会被她批评,被她否定。”思蓝开始了她的一百零一次抱怨。
二公主,这里面的情况,没那么简单。如昕暗想,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
难怪差事落在了如昕身上。跟思蓝比,她更有能力,也无害。再怎么强如何争,也不过是个打工的,打下来的江山到不了她兜里。
可她不想去。这一去不知多久,在公司里运作良好的部门,她要怎么兼顾,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她不能说出口,却时时堵在胸中的原因。
下午三四点钟了,办公室里很安静,咖啡的香气淡淡。金色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毯上涂抹下一块暖暖的黄。在稍显迷离的光线中,如昕抬眼看向地图。
无数个心思涌动的时候,她会站在地图前看看。明知道他在那里,如昕却偏要浏览其他不相干的一个个城市,好似看得津津有味,其实心底一片荒凉。
齐禹,好久不见了呵,往事不堪回首。
她打电话给闺蜜董佳佳,她们两个也许久不见。
“佳佳,我下个月回去,要工作一段时间。”
“多久?”
“几个月吧,你先帮我租个房子。”
“租什么房子?我家住不下你?正好小鹿少个保姆。”小鹿是她儿子,今年已经五岁多了。董佳佳的故事,是另一段狗血。
“住你家你跟男朋友幽会怎么方便?一碗汤的距离就很完美。在你小区找一个。”
“也是,跟小鲜肉幽会的话就把小鹿放你家,完美。”
“你最美,想得美。”
“以前你住那个小区,不考虑?”
如昕知道董佳佳在试探她。她毫不犹豫地说:“不考虑,离得远不方便。”过去已经过去,她不觉得有必要回头。就算心里其实千回百转又如何?总要往前走。
如昕挂掉电话。
她开始收拾东西。小小的二居室是她今年才凑够首付买的,她去东江,就让爸爸和继母过来带安安吧。已经两年了,因为她回来,继母照顾父亲的工作轻了许多,如昕也时时买礼物给她,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对安安也好了很多。算得上是一个有点慈爱的奶奶了。
其实如昕很怕收拾东西。抽屉里衣柜里书架上尘封了太多过去,沉甸甸在昏暗的底部。每次一翻开,飞舞的尘灰里你以为已经忘记了的遥远的过往总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像不小心碰跌在地的水晶杯,清脆至惊心的碎裂声里一地破碎的锋利的记忆。
东翻西看的时候她忍不住会想,不一定碰得到,不,肯定不会碰到,东江又不是一个小镇。听说齐禹开了一家咨询公司,这两年发展得很不错。咨询公司跟她们做市场的人会扯上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不会有。所以她大可不必草木皆兵,安心工作才是。这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机遇,做得好,是另一片广阔的领域。公司内部如今的情形,不提也罢。短短两年,其实她过得并不容易。如果不是有Seeyou在,邹董需要她,还有如果不是有思怡思蓝,她现在在哪儿都还是个问题。而思怡思蓝两位公主跟她的好关系,思怡给她的销售总监的职位,就像那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她现在就正驾着那舟,尽量掌控着不翻船。
更何况当初他们分开,她停留了半年才离去。那半年里,别说遇见,连听都没听说过他的音讯。两年过去,一切都变了,又怎么可能再碰的得呢。
她又想人生来来往往,人人萍水相逢,哪怕当初再相爱,也转眼即是天涯。真真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不是不悲凉的。
如昕只记得最后他来找她的时候,那不可置信的疲惫的脸。他问她是不是不再爱他的时候,他身上的寒气似冻住了那晚的小小的客厅冻住了她,让她窒息。他离去时的脚步声像踩在她心上,关门时砰的一声巨响,再将她片片震裂。
也许他早已结婚,和他高贵优雅的青梅竹马。他们门当户对,夫唱妇随。
命运于如昕,是一条翻涌的河,一时把她冲到这儿,一时把她冲到那儿。她也只有尽量掌好小船的舵,以求平稳划过。毕竟现在她要划的船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