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时光是不是从来都不会长久?这是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问题。人们总会恐惧,恐惧的是失去。
那天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美国总公司的两位同事正在展示厅检查这一季的新品,样品资料琳琅满目摆了一地。如昕在自己座位上悠悠地做着事,只等两位同事准备好了一起开会,都是做惯做熟的事。她已具备足够的能力和资历,就连美国的买手和设计师都对她算得上言听计从。一个平常的,甚至有点美好的日子。约莫10点钟的时候,如昕诧异地发现原本好好在工作的两个人突然急急忙忙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把样品,产品图册,一叠一叠的资料胡乱装进随身的行李箱里,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一头雾水的如昕和助理李玫丽大眼瞪小眼。“这两个人,见了什么鬼?”如昕喃喃地说。
半小时之后苏司机打电话给如昕:“如昕,发生什么事了?爱妃在车上哭了。”爱妃是美国的女同事,她的名字是Ivy,中国的同事们都戏称她爱妃。齐禹不在公司,如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自茫然。刚挂掉苏司机的电话,齐禹打过来:“如昕,美国总公司宣布破产。你先别急,什么都不要说,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他匆匆挂掉电话。
像一个惊雷当头劈下来,如昕的耳边顿时嗡嗡直响,她怔怔地坐下。第一个问题她想的是齐禹在哪里他在做什么?第二个问题是我们会不会要失业了?才又想起来这些供应商的货款要怎么办?那可是天文数字。齐禹是中国区总裁,他会不会有问题?她努力镇定心神,周围的同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自正在忙碌。一整天如昕除了应付一些邮件,听了几个配合厂商的电话,回答一些日常问题之外,都在想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知道怎么办,这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只在电视上看过这样的剧情,但电视上的人都是怎么处理的?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还是要等齐禹回来,只有他,才是主心骨,他才知道要怎么办。
第二天齐禹回来了。整个上午,他都关在办公室里,跟大洋彼案通着各种电话。中午如昕出去买来午饭,拿进他办公室。齐禹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如昕一言不发地把午饭放到他面前,用眼神恳求他吃下去。下午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各位,美国总公司宣布破产。按照美国法律,全部供应商的货款暂时都没有办法支付。但是生意目前还要继续,后续公司是出售还是清算结束都未可知,所以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太担心。只除了从现在开始所有要出港的货物暂停,通知各供应商货物都放仓库。所有供应商询问的电话,你们全部先不要回答,叫他们找我。。。。。。”如昕抬起手,掠了一下头发,她看向齐禹。齐禹扫了一眼她恳求中带着坚定的眼神,他懂得她的意思,她想要和他分担。“叫所有供应商电话直接打给我,或者纪经理。”齐禹接着说。他一个人,确实也忙不过来,如此重大紧急的事情,且涉及巨额的金钱,高度敏感,他也不想把其他人卷入其中。但他完全相信如昕,他知道她会跟他站在一起。
“有我在一天,就有你们在一天,不必担心。”齐禹最后说。同事们也给这个消息炸蒙了,但大家只不过小声议论了一会儿,照样回去干活。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齐总自然是个儿最高的那个人。齐禹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就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昨晚美国上班时间,他整夜跟总公司开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合眼。跟着进来的如昕走到他背后,轻轻地替他按摩太阳穴。
接下来的几天是焦灼的忙碌。所有听到消息的供应商都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如昕一遍一遍地向他们解释现状。美国公司背后的投资者是几家大银行,公司现在由银行托管,股东们已经讨论聘请临时管理团队,一切日常运作照旧。后续的进展要等待进一步通知,请大家稍安勿躁。货款待公司未来决定后会再谈判,有希望可以追回,哪怕是一部分。这是将近一个亿的金额。已经有供应商放出狠话,如果追不回货款,他们只好找齐禹负责了。
“这几天住我家去好吗?”如昕站在齐禹对面,问桌子后面的他。她怕有些过于激动的人,会找到他家去。以前不是没听过有被逼急了的供货商找黑社会讨债的。他们是美国公司中国代表处,虽然货款不归他们管,但难免有人迁怒。在办公室的时候自然大家在一起,写字楼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但若是他一个人在家,如昕不敢想象。
“是不是只有一张床?”齐禹看她一眼。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说:“我去跟何美丽住几天。”至少等事态稳定一点。
“我还是去住几天酒店吧,你也不要回家去了,也住酒店。”他说。
他们订了一个有两个卧室的套房,每天在小客厅处理工作,食物由酒店送上来。所有员工先放假,各人在家工作。齐禹说安全第一。这晚跟美国开完会,如昕正在回复邮件。因为不能出门,她穿着家常的蓝灰色长袖T恤,米白色纱长裙,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手提电脑搁在茶几上。头发随便挽起来,露出的脖颈如凝脂一般,有碎发垂在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