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赶持续了近半刻钟,结束的时候,谭允躺在椅子上,脑门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池语坐在上位上,右手食指屈起来,轻轻敲着把手。
阵法完成了它的使命,消失了,林亓坐在一旁,看着谭允皱眉问师姐:“师姐,你确定师兄体内的那个人不是夺舍吗?师兄的魂魄还在吗?”
池语比划道:“不是夺舍,是谁……”
她的指尖在半空停顿了半晌,一摊手:“我也不确定。”
这种事现如今想起来还是很荒谬,等到事情彻底解决了,她又不敢确定了,方才附在谭允身上的,到底是不是秦羡。
而具体情况要等到谭允醒过来了瞧过了,才知道是什么模样。
两人正愁着,坐在椅子上的谭允睁开了眼。
屋子里的门窗重新打开,新鲜空气灌进来,像给殿中重新洗涤一清。
他的眼底一片疲惫,抬手揉了揉额头,看向了上座抛纸镇的师姐,勉强笑道:“师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看起来池语的猜测是正确的,附在谭允身上的,确实只是一抹游荡的意识,否则也不会被阵法驱逐了。
池语捏了捏鼻梁,抬手挥了挥,示意让林亓来说。
而林亓早在谭允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凑上去了:“师兄?你没事?!你不是被夺舍?!”
“不是。”谭允苦笑,“只是一抹游荡的意识,恰巧附在了我身上罢了。”
林亓就道:“那师兄,你可知道附身你的人是谁?”
听到这句问话,池语也看向谭允。
谭允抬头,视线正好和池语撞在一起,眼底是深深的担忧。
池语心底一顿,扬了扬下巴,闭了闭眼,让他尽管开口。
于是谭允哑声道:“是……秦羡。”
林亓微愣。
“秦羡……?是百年前的那位,与师父并肩的天才吗?”林亓不确定道,“怎么会是他?”
池语心中微叹。
是啊?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她也想问。
谭允微微点头。
林亓抬头,看向池语。
池语没什么动作,只是微微闭了闭眼,复而睁开,比划道:“他对你,没做什么罢?”
“看起来师姐好像并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谭允笑了,“大抵也猜到是谁了罢?”
池语颔首,比划着道:“行事风格太像,但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所以不能妄下定论。”
谭允点头道:“他还未来及对我做什么。我的意识比他强,他的意识太过虚弱了,只能趁我不注意时抢夺部分的身体使用权。”
林亓皱眉问:“那他去闭关做什么?”
“为了改造我的身体。”谭允也皱眉,“好似我的身体并非是他所意愿的,但又没有旁的选择了,所以干脆暂且留下来,想让我变成他希望的模样。”
不是第一选择?
池语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太快了,她没能抓住。
那种感觉模模糊糊的,让她完全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形容。
她也皱了眉,比划道:“他暂时来不了了。只是二师弟,我须得给你更换新的阵法结界,帮你暂时隔开意识侵袭。”
谭允颔首道:“谢谢师姐。”
池语站起来,冲着二人比划道:“今日你二人暂且处理一下门中事务,我须得去一趟问天。”
谭允抬头,“去问天做什么?”
池语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来。二人照做,离开了扶乾殿后,谭允惊觉整片天穹已经变成了妖异的紫色,厚重的紫云以压顶之势覆盖在所有人的头顶,让人看起来就觉着喘不过气。
而那些紫云在天穹之上形成了一片漩涡,翻滚的紫色云浪犹如深海,携带着肆虐的狂风,漩涡的正中心所对应的地方……
正是问天宗。
那漩涡里此刻正不断往下降着天雷,谁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道,从一开始一刻钟一道,变成现在疯了一样不要命的往下砸。
池语心一紧,谭允很快明白过来,“是顾掌门在渡劫?”
她点点头,回身看了一眼谭允,也来不及多有说辞,迅速比划道:“用传声符,让薛以泽开阵法!”
林亓立刻掏出传声符,迅速将其化为一只纸鹤送了出去。
很快两边的传送阵便建立起来,池语站在阵法中,对着谭允点了点头。
下一瞬,阵法光芒大盛,池语随着光芒一并消失在阵法中。
谭允看着重新变得暗淡下来的阵法,回身对着林亓道:“看起来……我们有好事将近了。”
林亓摇了摇头:“但愿如此。”
他的表情并不像喜悦,谭允瞧着奇怪,问:“你如何是这个表情?”
“师兄……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林亓道,“我说的是师姐。”
谭允一怔。
他蹙了眉,问道:“你觉着,师姐哪里奇怪?”
“你方才说,俯身于你的是秦羡,那个曾与我们师父比肩的天才。”林亓摩挲着下巴,“虽然他们曾经被誉为双子星、后来又成了对方的死对头,至死不休,可照理来说,他看到师姐时不应当是那种表情,更准确来说是他看到自己死对头的徒弟时,不应当是那种表情。”
谭允微愣,“那种表情?是哪种表情?”
“……说不上来。”林亓微微拧眉,“像是看到死去多年的仇人突然复活的样子,那种狰狞和惊惧是无法掩饰的,说起来我头一次在师兄你脸上见过那种表情,看起来……”
他找不出形容词了,于是道:“挺生动的。”
谭允也蹙了眉,忽略了最后林亓给他的定义,只是说:“你确定你没有形容错?如何会是见到死去多年的仇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