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传来男子轻而低的声音,似问非问,李绥转而看过去,正对上杨延那双温柔却又掩饰不住尴尬的眸子。
自昨日争辩过后,杨延便再未来寻过她,她自然也没有再去兰皋院,便是今日打了几个照面,二人也是不咸不淡,未恼却也没有从前那般谈笑。
李绥知道,方才那短短的一句话,已是杨延降下脸面来,与她认输了。
几乎每一次,她与他争吵后,彼此都会冷漠相对,直至最后以杨延的没话找话而结束。
可前一世,他们的夫妻之情,却在那时常的冷漠对峙中被耗的干干净净,而在最后一次争吵中,直至死,他也没有向她多说过一句话。
“很好。”
少女的话轻轻柔柔落在耳边,杨延看着那侧颜,终是拾起酒盏道:“今日你生辰,你我也当饮上一杯,祝你——”
“我也同阿兄敬你一杯。”
杨延话未说完,便见一旁的杨彻横插进来,举着酒盏挤眉弄眼的笑道:“十六可不小了,就祝你早日觅得佳婿,琴瑟和鸣。”
李绥闻言瞪了杨彻一眼,只见杨彻自顾自与她碰了杯,笑着将酒饮了下去,又将目光落在歌舞之上,而一旁的杨延略顿了顿,也将酒一饮而尽,却是暗自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酒罢,耳边突然想起敲锣打鼓的声音,李绥闻声看过去,才知宴中不知何时已换上了百戏。
吞刀吐火的艺人引得宫中女子阵阵惊呼,将气氛推至顶峰,就在此时,宴上变换活人的幻术才算是将众人的目光都拉了过去。
在不绝于耳的掌声中,只见那柜中再次被打开,众人都好奇地探头看去,恍然听得“叮——”地一声,一道细微地光亮自柜中飞出,直直射向首座的杨崇渊,跪坐于席的杨崇渊眸中阴沉闪过微芒,几乎是同时轻一侧首,便见一根银针自其鬓边划过,断下几根发丝,深深定在背后的漆柱之上。
“抓刺客——”
殿中当即发出大郎杨晋的暴喝,惊得众人瞬间回过神,逃窜的逃窜,护驾的护驾,因杨晋自小随杨崇渊出征在外,朝夕相处下,自然对其父杨崇渊无比敬爱,此刻见刺客皆朝着杨崇渊而去,局势越发危急,便毫不犹豫地护在杨崇渊身前,与刺客赤手空拳地缠斗起来。
在众人慌乱逃窜之时,一人自柜中携剑而出,方才还在演百戏的艺人也皆换了面色,自那柜里取出刀剑,蜂拥一般朝着杨崇渊逼近。
自开国太祖立下规定,除帝王以外,任何人入玄武门必得下马褪剑,此刻面对刺客的凌厉之势,就连武艺极高的杨晋赤手空拳起来也难免现出几分吃力来。
“就在这儿别动。”
眼看着杨崇渊父子渐落下风,杨彻利落地起身前去护卫,李绥却突然被身侧的杨延护在身后,将其转移至漆柱后由善武的玉奴守着,这才撩袍上前加入了这场厮杀之中。
相比于玉奴和念奴的小心紧张,还有旁人无助地逃窜,李绥显得平静很多。
只见那一群刺客虽不过十数人,却是身手极好,杨崇渊父子四人,便是再加之参宴的府中将领也不免有些为人掣肘。
而就在宴会上的人刚四散逃至殿门处,如潮一般的喊杀声由远及近,只见身穿胄甲的叛军呈包围之势,与殿内的刺客内外接应,此刻也与殿外的守卫拼杀开来。
逃至门口的人多半是朝中文臣和家眷们,此刻看到这一幕,皆被吓得魂飞魄散,只得瘫软在那儿,陷入进退两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