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长剑脱手而出,一剑劈开剑气,钉在墙上。
叶今夕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冰凉的触感爬上颈脖。
叶今夕没有半点慌张,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一名用长剑抵住自己脖子的男子,那人二十不到,着一身白衣,袖口绣着仙鹤纹,满身浩然正气。他一头鸦色长发半束不束,额角几缕碎发恰到好处地掩住了鬓角。
男子相貌极佳,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眉若墨画。奈何叶今夕肚里没几两墨水,搜肠刮肚也就憋出一个“貌若谪仙”。
只听那人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她并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反而道:“你是扬州云家的人。”
男子眉头微拢:“你怎么知道?”
叶今夕抱胸道:“我和你一样,是来李家除祟的。”
“除祟?”男子半信半疑:“怎么证明?”
“信不信可由不得你。”叶今夕从容不迫道:“你应该也知道吧?这里有个幻阵,但是个残阵,我想应该是你破坏了阵枢。你想找阵眼,可因为阵眼被幻术隐藏了找不到,所以你先破坏了一部分阵枢,可是尽管如此,你也没能找到阵眼,我说的对么?”
见男子陷入沉默,叶今夕便知道她猜对了。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疾不徐道:“我能帮你。”
男子眉毛轻抬:“你会破阵?”
叶今夕一摊手,诚实道:“不会。”
要是其他的阵她说不定还能破,但幻阵很悬,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阵。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能帮你找阵眼。”
云惜年波澜不惊道:“我也可以把阵枢全部破掉,这样这个幻阵也能破。”
叶今夕:……
阵由阵眼和阵枢两部分组成,阵枢是一个阵的轴,是如果阵枢没了,阵自然就破了。
对于不通阵法的人来说,破坏阵枢只能靠灵力硬破,既耗时又耗力,可能阵还没破灵力就先耗尽了。如果这是时候遇到什么危险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是个正常人就不会选这种方法破阵。果然,有实力就是任性啊!
“行啊!您老慢慢破。”叶今夕无语一瞬,眉梢轻挑:“忘了告诉你了,你失踪没多久李老爷就歇菜了。要不要赌一赌,等你出去了李家还剩几个人?”
男子思索片刻,终于放下架在她脖子上的剑,一双凤眸带着微微的凌厉:“那好,我暂且信你。你若敢耍诈,定斩不赦。”
叶今夕撇了撇嘴,要不是她刚刚失神,就他还想制住她?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她牵起一抹笑,眼底却毫无笑意:“我叫叶今夕,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只见男子手中的长剑化作点点灵光散去,叶今夕瞠目结舌,那剑竟是用灵力凝出来的!那人的目光落在钉在墙上的剑上,眼睛一亮,语气缓和不少:“云惜年。”
叶今夕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云惜年?扬州云家叫云惜年的……大概只有那一位了吧……
她常年混迹市井,关于这位的传闻可没少听过。云惜年,扬州云家少家主,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生灵胎,天才中的天才,可奇怪的是这位令多少人嫉妒的天生灵胎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灵器认主。
这么一想,叶今夕更加认定他是自己要找的人,但还是没忍住讥笑道:“云家的少家主跑这里来给人家除祟,云家是要倒闭了吗?”
云惜年并未理会叶今夕的冷嘲热讽,他拔下墙上的剑仔细端详片刻,不禁赞叹:“好剑!”
闻言,叶今夕暗暗皱眉:“这剑不是……”
却见云惜年手腕一转,将剑掷了回来:“叶姑娘,你的剑。”
叶今夕稳稳接住长剑,怎么回事?这剑不是他的?可为何这剑对他有反应?她压下心中的疑惑,道:“谢了。”
随后,叶今夕回到院子里,眼看着黑猫兴冲冲地朝自己这边跑过来,眼里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死肥猫还有点良心。她刚张开双臂等着黑猫跳上来却见黑猫直接略过了她。
叶今夕的笑容瞬间凝固,她回头一看,某只死肥猫正死命缠着云惜年,那样子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挂在他腿上。她脸一黑,咬牙切齿道:“死肥猫,滚过来。”
黑猫完全无视叶今夕,继续黏着云惜年。
云惜年抱起黑猫,连眼神都柔和了不少。他走到叶今夕面前,温声道:“这是你的猫?”
叶今夕随意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她召出雨霖铃,反手丢给云惜年:“拿着,可以稳固心神。”
云惜年接过雨霖铃,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叶今夕心中没由来的烦躁,因此没有注意到云惜年的反应。她席地而坐,把长剑放在旁边道:“我试试破阵,你趁机找阵眼。”
一般一个法阵在被破解的时候阵眼会有异常的灵力波动,虽然她解不开,但找个阵眼足够了。
“好。”
待云惜年准备好,叶今夕闭上双眼,双手迅速结印,阵印再次浮现。
这幻阵大半的阵枢都被破坏了居然还能运转,也是厉害了,不知道这阵完整的是什么样。
叶今夕摒弃杂念,专心破阵。
繁复的阵印不断变化,云惜年闭上双眼,磅礴的灵力从他周身散开。他静下心来,专心感知周围的灵力变化。少顷,他睁开眼,铃音悠悠响起,他顿时感觉灵台一片清明,眼前的景色虚虚实实,院子的东南角隐约出现一口枯井,井口还泛着奇异的光。
“找到了!”云惜年大喝一声,不假思索跃入井中,叶今夕紧随其后。
叶今夕托起一道掌心焰,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挣扎,却始终无法打破黑暗。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一向从容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她试探着喊道:“云少家主。”
一道明亮的光照亮井底,叶今夕不禁眯起了眼,良久才适应过来,她朝光源看去,然后就被云惜年手中一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闪瞎了眼。
她颇为心酸地撤回掌心焰,眼睛都快长在那颗夜明珠上了。她之前还一时嘴欠笑他们云家破产,现在看来,是她格局小了。
云惜年环顾四周,只见脚底一个巨大的法印,这便是阵眼了。那阵眼形似眼睛,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把黑猫抱给叶今夕,蹲下身开,抬起手,一道强大的灵力注入阵眼,阵眼承受不住这股力量,最终开始消散。
叶今夕嘴角微抽,这么粗暴的破阵方式她也是第一次见。
阵眼一消散,阵也随之破解。两人正准备上去,云惜年眉锋一凛:“有邪祟。”
叶今夕身形一动,须臾,提着一个怨气缠身、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回来。
那女子拼命地挣扎着,尖锐的叫喊声震耳欲聋:“我不是!我不是鬼!别抓我!我是吴忧!她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叶今夕被吵得头疼,她看向云惜年:“吴忧?有点耳熟,谁啊?”
云惜年沉默良久,沉重道:“李二少夫人。”
二人回到李二少爷的房中,李季昀已然醒了过来,吴忧正在喂李季昀喝着补汤。
见云惜年再次出现,二人又惊又喜,忙吩咐人通知李伯仲。
接着,李季昀的目光移到叶今夕身上,丝毫不遮掩眼里的贪欲,**裸地打量着她。他长这么大,漂亮的姑娘见过不少,但像这种的还真没见过。女子天生一副媚骨,一双杏眼却如同一潭清泉,婵娟此豸却又清纯可人,纯洁和妖冶这两个相反的词竟能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云惜年面无表情,眉宇间却隐约透着冷意。他偏了偏身子,把叶今夕护在身后,挡住李季昀的目光。
云惜年的小动作落到叶今夕的眼里,她微微一愣,看向李季昀,笑得人畜无害:“二少爷,如果你不想要这双眼睛了的话,可以直说,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叶今夕虽在笑,眼神却极为冰冷,李季昀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正要发怒,却听吴忧细声:“夫君,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叶姑娘,接了悬赏令,是来我们家除祟的。”
闻言,李季昀一下子便泄气了,可惜了。
云惜年的目光落在吴忧手中的那碗补汤上,端过来仔细一闻,但:“二少爷刚醒,还是不要用大补之物为好。”
“是,妾身这便去换一碗。”吴忧当即命人收回补汤,离开了房间。
吴忧一走,李季昀当即捂着胸口躺在床上吱哇乱叫:“叶姑娘,我头好疼!你快帮我看看!”
叶今夕眉梢轻挑,讥讽道:“你头疼捂胸口做什么?”
“头疼,心也疼。”李季昀满脸痛苦,还不忘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我相思成疾,唯有见到姑娘你……”
“这样啊……”叶今夕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笑意盈盈道:“可是就凭二少爷一张嘴,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不如……让我把你的心挖出来瞧瞧,看看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那表情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李季昀一听,惊恐万状:“不……不用了!我就开个玩笑!玩笑!”
叶今夕叹了口气,满脸可惜。
“云仙师!叶姑娘!”李伯仲的声音响起,二人回过头,只见那人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来。
叶今夕正要开口,却见云惜年拿出乾坤袋,抢先道:“李大少爷,我们已经抓到邪祟了。”
叶今夕眼中笑意晕染,想到一起去了。
“当真?!”李伯仲大喜过望:“太好了!两位不如先留下用过晚膳再走,好让在下谢过二位。”
云惜年不善撒谎,只好尽量让自己不看李伯仲,僵硬道:“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李大少爷,告辞。”
见李伯仲看向自己,叶今夕笑眯眯地应下,免费的晚饭不吃白不吃。
李伯仲又命人拿来一沓银票,云惜年连连退却,叶今夕倒是半点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晻晻黄昏后,李府布好酒席。所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说的大抵就是如此。酒过三巡,众人纷纷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一个人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人走到叶今夕身边,在她身上找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找到,嘀咕一句:“怎么没有?难道是在姓云的身上?”
“姑娘是在找这个吗?”一个声音传来,那人猛然回头,只见云惜年正倚着门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乾坤袋。
“够及时的呀!”就在这时,原本趴在桌上的叶今夕也直起身来,她一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二少夫人,果然是你啊!”
“你在说什么呢?”“吴忧”满脸无辜:“妾身恰好路过,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一时觉得奇怪才进来看看,想来是让几位误会了。”
“别装了。”叶今夕托着下巴道:“是替生咒,对吗?”
见“吴忧”脸色微微一变,叶今夕笑意加深:“其实我不大明白,你明明可以让真正的吴忧替你去死,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吴忧”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说了,你们就会信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叶今夕歪了歪头。
“那好,我告诉你。”“吴忧”缓缓俯下身,与叶今夕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一股怨气从她身上蹦出,直直朝叶今夕冲去:“你以为我会信?”
叶今夕下意识抬起手,忽然转念一想,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反正凭她这点本事也奈何不了她。
那缕怨气钻入叶今夕的眉心,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