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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她这自小养在别处的长孙,是她亲滴滴的孙儿,如今被这样抬回来,她的心子都疼得快肿了。

难道他想见自己的亲妹妹,还能拦着?

绿衣被带到了穆炎苑,她走过去,站在离宋穆炎一丈开外的地方。

她就婷婷袅袅的站在那里,当时,宋穆炎只觉得自己眼前展开了一副画,一张图,胜过了这帝京所有的景色。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会长成这样,连想都未曾想过,她总是哭,眼睛总是肿得像被蜂子蜇过,脸上总是红红的,丫头必须不停给她擦流出来的眼泪鼻涕口水,把那张脸擦得灼红。

如今,她这样白,虽然是不健康的白,是那种很少见天日的白。但是白得叫人心疼叫人心软,说话大声点,喷出的气兴许就能让那种白破碎。

这是他从来没看到过的她的安静,婷婷袅袅站在那里,面容美好沉静,眼神无波无纹。

宋绿衣也看着他,她每天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但宋穆炎不一样,他是刀削剑刻的英气,看着他就像看到了金戈铁马看到了赵云秦琼。

她的意思是,就像看到了所有小说里描写过的那些英雄或是侠客。尽管他躺在那里,但那份英气涛涛,那份俊朗滚滚。

宋穆炎终于开口,用他这辈子最轻缓地声调:“走近些。”

她闻言而动,移到了他的床前。然后弯腰,下意识扣住了他的手腕。他没挣扎,尽管这举动骇到了他。

片刻就放开他的手道:“果然并无内伤。”

宋穆炎极力控制自己的惊异:“你,跟何人所学?”

“书。”

这不是假话。这世上所有的成就成果成绩等等都是归功于书。

宋穆炎松了一口气。十多年没见,这个被禁足十多年的妹妹,想必也只有看书是唯一的乐趣。

越寂寞的人才会越拼命看书。

她再说:“我能治好你。”

她说的平静,他听得骇然。就连十来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说无治,她这里哪里来的底气?还是,无知者无畏。

想这世上,只怕没有比她还无知的女子,她的天地就是那个院子,除了哭闹所学无几,即便认得几个字看过一些书,也算不上博学。

兴许,自己是她有生见过的第一个外人,这让她觉得很有趣,或是她想在他身边多呆一会。

想了这么多,宋穆炎心疼了。

如果这是她唯一的乐趣,从书上学了一些针线麻头的东西,如今想拿他这两条腿来实践,他不能不说好。

他不相信她真的懂医术,但他不能说不,或许将来以后,只要她开口,他都说好。

见他没有反对,她蹲下身,解开了他腿上绑着的夹板,再一层一层解开了纱布。被缠绕包裹的腿露出来,肿得晶莹剔透。

她的手从足踝开始往上捏,捏的力度很大,那纤纤手指竟是有这样大的力道,也令他惊异。一直捏到了大腿,宋穆炎忍着痛,看着她如墨的长发轻轻的晃荡。

她从大学开始就解剖尸体,后来学位升得越高,进的实验室就越高级,她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

捏过了,轻声道:“果然,胫骨尽断。我需要刀,越小越好,需要酒,白酒,需要针线,最小的针最细的线。”

他立马吩咐:“宋山,去找。”

这两条腿总之已经废了,不管是红烧是清蒸都行。

如果这是送给她的见面礼,能让她觉得有趣,怎样都好。

果然,她那平静如水的面容,起了微波一般的笑容,微微地荡了荡,撩得屋里的烛光都闪了闪。

他蓦然心酸。她没有玩伴,没有朋友,其实也没有家人,她这些年一定过得极苦,她肯定只能看书,在书上学一些知识,现在认为自己所学派上了用场。

他即便是任她把这两条腿剁了,也要叫她知道,她果真还是个有用的人。

宋山很快回来,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了绿衣。

绿衣道:“出去,关门。”

宋山看着宋穆炎,宋穆炎重复:“出去,关门。”

人出去了,门也关上了。

宋绿衣在床前的踏脚板上坐了下来,在匕首上倒了一些白酒,细细擦拭了一遍,然后,将白酒倒在他的右腿上,也细细擦拭了一遍。

她的举动那样慢悠悠,慢得充满了美好,他看着她那纤纤手指,柔柔皓腕。

然后,他都没看清,匕首已经划开了血肉,紫黑色的血一涌而出,而他,疼得全身都绷紧了。

这不是最疼的,她的手指在皮肉里面捏,捏到了筋,拉出来,开始用针线缝合。

他打仗负伤是常事,但这样的痛让他全身颤抖,以至于将自己的唇咬出血来。

但她那样安静,那样平静,就像在绣花的姑娘,就像感觉不到别人的痛苦。

她从来没给活人做过手术,读医科大学的时候同学们去实习,她去了一天便不去了,她不喜欢人满为患的医院,不喜欢看到各种病痛的病人。她未实习,也不影响她毕业并读到更高的学位,她是不折不扣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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