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那女学生似乎注意到了谢圣婴窘迫不安的神情,就对她点了点头,说道:“你是第一次参加游行示威吧?一个人吗?”
谢圣婴看见她先跟自己说了话,高兴得很,急忙凑近她,大声回答道:“没错,一个人。你是哪个学校的?”
“复旦。”女学生拉住谢圣婴的手,神态亲切而自然,“我第一次也是不敢,后来和大伙一齐喊就不怕了。你来跟我们一起吧!”
许许多多年轻热情的目光都投射到谢圣婴的身上,那么亲切,那么热烈,似乎在希望这个陌生的女子能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里来,和他们成为一体。
在这番鼓舞下,谢圣婴壮大了胆,勇气倍增。她拉着那个复旦女学生的手,挤到了最前面的演讲台前。
演讲台上,一个青年男子正在激动地挥手讲话:“同学们!同志们!国民党不久就要崩溃啦,革命高潮就要来到啦,我们要自觉武装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拥护无产阶级!拥护中华苏维埃!……”
男子的口号声犹如雷霆之音,震彻云霄。
谢圣婴觉得台上的号召者似曾相识。突然,她认出来了,那人正是毛少华的哥哥,毛少峰。
谢圣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认识的人,高兴极了。她热烈、清脆的喊声,伴随着人群激昂、雄壮的呼声一起,震荡在这沸腾的城市上空。她旁边的那个复旦女学生喊什么,她也跟着喊什么。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共同的热情在彼此的手心间传递。
这时,谢圣婴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心头激动得狂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群众力量的巨大。她不再势单力薄,不再形单影只,她已经是这巨大熔炉当中的一颗火种,正在蓄势待发。
正当群情汹涌的时候,突然警笛狂啸起来。正在高喊口号的毛少峰未作理会,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风度,昂首挺胸地屹立在演讲台上。
在警笛越来越近的尖鸣中,他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全体站着的人群,用更加低沉而有节奏的声音讲起话来:
“同学们!同志们!睁开眼睛看看这血淋淋的现实吧!”
他的话音刚一开始,立刻有力地吸引了全场的人群。嘈乱声即时静了下来,几千人昂然不动,鸦雀无声地仰头望着他那沉着而富有表情的面孔。
“我们每个青年都有着远大的抱负,都渴望着祖国的富足和民族的强盛。多少革命先烈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理想,才前仆后继地流血牺牲了!工人在辛勤地工作,学生在刻苦地学习,所有人都为了创造一个美好的社会而奋斗不息!可是反过来看看我们的统治者吧!他们荒淫无耻,对外奴颜婢膝,甘心卖国求荣;对内摆出一副老爷架子,实施一系列的屠杀、逮捕、奴役和监禁。革命者们自从国民党执政以来,遭屠杀、暗害的就有几十万人。几十万人啊!如果排列成行,那么,多少个这样的大广场也安放不下呀!对内,统治者就是这样‘勇敢’而残忍地镇压自己的同胞。可是我们再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外的。现在,日寇正在加紧蚕食我国的领土,当地的守军为了保家卫国,主动投入抗战,和日本人打了起来。可是看看我们的蒋委员长怎样做,听听他怎样说吧。他下令驻守部队一律不许抵抗日军,对全国的抗战军民堂而皇之地下达命令,恐吓说:‘有侈言抗日者,杀勿赦!’……”
“打倒日本强盗!”
“打倒认贼作父的国民党!”
激愤的呼喊声打断了毛少峰的讲话。
这时,一阵急促的枪声突然响了起来。这声音像是一阵晴天霹雳,人们开始惊惶地四处张望。
“同学们,同志们,反动统治就快崩溃了!中华人民就要站起来了!”毛少峰巍然站立在台上,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嗥叫的枪声,依然镇静自若地把话讲完:“诗人雪莱说过:‘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人群中又是一阵热烈的呼应。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谢圣婴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轻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