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潮啊,今天下午早点回家,切记不要贪玩,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妈你从三天前就开始说,我能不知道吗?不就是我那个在上海的远房大伯,来香港了,你和爸都跟我说了无数遍了,我知道今晚要在家里举行家宴会早点回来的。”
陆大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坐上了车,前往学校。
从小,陆大潮就听家里面说他这个远方的大伯如何如何的厉害,在上海滩是怎么样的叱咤风云、只手遮天,跺跺脚黄浦江都要倒着流。
他父亲的生意也是怎么样受这位远房大伯的照顾,才一步一步的有了今天的规模。
可后来他长大了。
他没有去过上海滩,不知道上海滩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他只知道北边穷,连饭都吃不起。
要说上海滩如何如何的繁华,他越长大就是越不信的,可能上海滩就是某个大点的山沟沟吧,而这位远房大伯可能就是这个山沟沟的土匪头子占山为王罢了…
其他的那些事迹,估计都是他父母,编造出来骗他的吧了。
在他现在的眼里与其跟这位远方大伯一起去家宴,不如跟陈志辉一起赚钱来的实际的多。
前两天他可是亲眼目睹陈志辉如何把那三个校董的孩子一起忽悠上跟他们一起送外卖。
刚见面的时候人家话都不想跟他们说一句,当陈志辉说明来意脾气差的直接往陈志辉的脸上吐口水。
“你个穷光蛋竟想和我们一起做生意,还要我们给你打工,简直是笑话。”
“汤姆哥,我这是跟你们合作,你们都是股东,怎么能说是给我打工呢!”
陈志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擦了擦口水,耐心的劝导跟他们,跟他们衡量利弊,硬是把他们几个人加起来一成的分红说成了天大的好事。
什么赚的不是钱,而是家里的认可。
什么今天的一块钱,明天的一百万。
什么这是他们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改变世界就从送外卖开始。
各种鸡汤层出不穷,把几个鼻孔朝天的少年说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跟陈志辉烧香杀鸡结为异性兄弟,当机就决定跟陈志辉一起干。
而且更奇怪的是多了几个人分钱,他们分的钱竟然还变多了!
这也是让陆大潮最为佩服的以及奇怪的地方。
当然陈志辉没说,他也不好问。
陆大潮从小就崇尚强者。
小时候,他的父亲就是他的英雄,他长大就想成为他父亲一样的人。
后来听大伯的故事,听多了,什么号称上海滩皇帝,有80万弟子,大伯就成了他的英雄,他就想成为他大伯一样的人。
但他不傻,读书以后他对北边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连饭都吃不起。
他感觉大伯那些英雄实际就是骗人的,他对大伯的敬佩也就越来越淡,直到他知道大伯就是在北边混不下去了才跑到了港岛,他内心那个英雄影像顿时崩塌了。
现在他遇见了陈志辉,看见他从一无所有,空手套白狼,左右逢源,短短一个月时间赚的比他爸手下最厉害的掌柜还多的多,甚至比他们家某些生意不好的典当行还多,他知道陈志辉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号人物。
但这次他佩服陈志辉,他也不想成为他了,只想跟着他一起走下去,跟他一起搅动风云。
下午放学陆大潮在陈志辉手上拿到属于他的100块钱以后,说了一句家里有事,他匆匆地就走了。
回到家的陆大潮,看到家里一片忙碌。
母亲在指挥女的摆放东西,这个花瓶位置不对要向左边挪挪,那个字画好像有点贴歪了,从新挂上。
父亲则在吩咐,男丁又是杀猪又是宰牛,据说还特别请了几个大厨来做上海菜,说怕大伯吃广东菜跟客家菜不习惯。
讲实话,陆大潮过年都没有看见过自己家里这么热闹过。
两人见陆大潮回家也简单说了一句“阿潮回来了,快去洗澡把自己收拾一下。”
就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情了。
自从陆大潮和陈志辉开始做起了生意,一天一百来块的,比他零花钱都多。他就没有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家里面对他的说教也就越来越少。
自那以后她母亲也时常在饭桌上念叨“阿潮长大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钱不够就跟妈说,妈有!”
陆大潮,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更衣。
换去校服穿上西装的陆大潮别说还真有一些英气。
看了看镜子里英气的自己,陆大潮心想等下就可以见识一下他的大伯陆云生是怎么样一号人物了。
陆大潮的父亲陆云天见一切安排妥当,便叫下人把陆大潮家下楼带着妻子一起大院门口等待。
他们这一系的族老大多都还在潮州,年纪大了,不想离开家乡也就他们一家子在香港,打拼闯荡。
足足站了有一刻钟,五辆汽车缓缓的向陆家别墅行驶过来。
五辆汽车,慢慢的在他们三人面前挺稳,第一辆车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云天,好久不见!”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一个穿着黑色马褂,头发发白的人,在一个妇人搀扶着慢慢地走下了车。
待他下车,身后的车子陆陆续续下来六个人,站在他俩身后。
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苍白的脸庞,和那已经发白的寸发。与身上穿的黑马褂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搀扶他下来的妇人,当时看起来40多岁风韵尤存。
很显然,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大美女,肯定有很多风流人物,为了她抢破了头。
他的眼里有光,一副看透了世间万物的样子,可在他的眼里又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明亮。
好似没有一点对生活的希望,就像是一棵古树在暴风雨里摇摇欲坠,就像是一叶孤舟在波涛里缓缓下沉。
明明他比父亲大不了几岁?可为什么伯伯他就像一个没有希望的老人一样?
陆大潮打量着这位从北方来的伯父,打量着这个从小他心里的英雄。
他有点失望,在他的记忆里那怕对北方影响再怎么差,他的伯父怎么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可怎么像一个老僧行将朽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