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泥土这么松,上面一根草都没有,倒是知道找个旧棺材。”经历了这么多,撒谎的伎俩还是这么差。
一阵风起,树枝摇曳,天地静谧。
“你出来让我见一眼,只一眼,我就离开。”这时候,陈月发挥了他阴暗的一面。等杨净出来,他要紧紧抱住,死都不放开。
这个人,在他看不见看得见的地方,做了那么多。都说男子要多疼女子一些,从前他也以为自己是包容的那一方,发生这一切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是那个人一直包容自己的多疑敏感,慢慢牵引自己,偏袒自己一些怪癖的性格,暗地里宠出自己一身脾气。
从前的自己都是隐忍,后来,他在杨净面前,小脾气就跟爆竹一样,一个接一个。这些,他现在才发现。
“杨净,你出来好吗?我求求你。那日我说的话,是想让你放弃我,你才能安全。我和娇珠没有真的成婚,只是真戏假做罢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要我死都可以。”说着说着,陈月就开始哭。
以前,无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只要红红眼眶,杨净就心软了。
可这次,她始终没有出现。
陈月擦干泪水,好,你不出来见我,我就进去找你。
陈月进了屋,屋子中坐着一个人。那人坐在轮椅上,穿着男士服,带着帽子,整个上半身笼罩在黑纱里面。
她在喝茶。
明知道自己进来了,她还是没有反应。
陈月心里有些慌,他不知道杨净会有什么反应。
陈月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坐在杨净对面。
那人还在云淡风轻的看摆在桌上的一本书。
见那人迟迟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陈月道:“你说句话可好。”
杨净抬起头,陈月透过黑纱看不清任何东西。但他知道,那双眼睛一定非常冷漠。
“无话可说。”继续低下头看书。
陈月拍桌而起,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又生气又委屈,带着哭腔道:“你连话都不肯跟我说了吗!好,我走!”
她一定是对我死心彻底,才会话也不与我说。
早已在外等候的鸣儿,看着悻悻的陈月,问道:“怎么出来了?”
“她不理我。”陈月的脸因生气和激动,又臭又红。
“所以你赌气出来了?”鸣儿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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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你还有理发脾气?”
她又翻了一个白眼:“真是被惯了一身臭脾气。”
陈月:“你进去试试吧。”
鸣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只有小姐接受了你,才会心甘情愿的见我。我不想让小姐处于两难的地位。”
转而告诫陈月:“小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是真的伤了她,才会连我们都不想见。今时不同往日,该是你包容她的时候了。”
陈月面色沉重,再次走近了屋里。
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杨净。
天色渐黑,那人合起书,自己滚动轮椅,去点了蜡烛。
男士衣服很大,显得里面更加空洞·。那被袍子遮住的两条腿,陈月能想象到里面是什么样。心里一阵绞痛,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他想叫出她的名字,还是禁了声。
目光随着她人流转。那人推着轮椅到门前,看着天上的太阳,缓缓沉下。
陈月心疼地想,这人每天都是如此过的吗?
第一颗星出现时,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无比。
“回去吧,我乏了。”
“明天再来看你。”
荒郊野外的,没有一处住所,四人便在这小小院落旁边,幻化出一家客栈,住在里面。
一连二十多天,陈月都是带着饭菜早早在门外等候,然后披星戴月回来。
他带去的饭菜,无论说是谁做的,那人也不碰一碰,每天不吃不喝,只在看书的时候饮一点茶水。
半年过去了,一个深秋的下午,半边天都是火烧云。
院子里的桃花早早谢了,现在树叶也在飘零。
杨净依然看着夕阳,如同雕塑一般。陈月坐在她身旁。
“我从小就特别倒霉。”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注定是个姐姐,得不到父母完整的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电视看多了,心理比较早熟。
我对每一个初见的人都是真心诚意,学着电视上那些主角,讲什么情义,但最后总没有好下场。我有很多兴趣,但被一句‘你长大了自己工作,赚钱了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毁了。
虽是我天生比较乐观,但打牌手气永远是最差的那个,抽奖没有哪次中。我妈不喜欢管我,从小把我扔给奶奶,所以我又脏又不会打扮。留着短发,像个假小子,我喜欢的人永远喜欢我的朋友。
从来没有人爱护我,偏袒我,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身边。我第一个男朋友,出轨了。我第二个男朋友,快要结婚的时候又黄了。当我真正意识到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九岁了。
我这样天生心软的人,爱上一个人很简单的。可是到最后,我再也没有心情去爱。本想在三十岁生日那天一了百了,之后,就到这里来了。我忽然明白,我是被爱判处孤寂的人,注定孤独一生,注定运气不好。
我接受。陈月,我已经死过一次,没想到,那个人会救我。如今,我只想一个人度过余生。你不要再打扰。告诉鸣儿,她家小姐运气不好,已经不留恋红尘了,让她别记挂。”
陈月听完,如同晴天霹雳。他跪在她身旁,眼眶酸涩发胀,死死的盯着她,望眼欲穿。
“你……不要……我了吗?”
“所有人,你都不要了吗?”
“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有不顾一切站在你身边?”
“杨净,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那人说这么一段话的时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她真的看透了一样。
泪水反射夕阳,落在木板上,终成遗憾。
“杨净……”
“你别,你别这样。我们都很爱你的,我去把他们叫进来。”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真的一点尊严也不给我留吗?”
陈月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嘴里有血腥味。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弃你而去的。”
“好啦。”那一声“好啦”,差点让陈月以为,从前那个杨净又回来了。“残缺身躯,不足挂念。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