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见过有精神病的人,但你一定没有见过有精神病的动物。
我就见过,而且还不止一只。
你一定会嗤之以鼻地说我骗人,动物怎么会得精神病,而且就算得了精神病,他们又不会说话,我是怎么知道了。
那你就错了,大错特错,我非但听得懂他们说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有些话,不是用耳朵听得,而是用眼睛、用心,只要你用一种平等的,悲悯的心去看它们的眼睛,我想你会颤抖,会震惊,世上怎会有这么纯净却又那么悲伤的眼睛,用这样易碎的玻璃珠看着这个肮脏的世界,着实让人心疼,若是你看不到那样的眼神,那我想,你的心也已经被这个尘世污浊。
第一次遇见小小,他还是个孩子,我也还是个孩子,十岁出头,就被爹卖到了马戏团,第一次见到了大象,好奇地直盯着他,却不知道它也在同样好奇的盯着我。
可是马戏团班主对我不太满意,他说,我这样的孩子,年纪大了,柔韧性太差,没什么可塑性。
俺爹,气愤地打了我一巴掌,“没用的畜牲。”
呵,他还等着把我卖了换酒钱呢。
我可不能让他失望,再说我也想留下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只要离开我那个天天酗酒打我的爹,去哪里我都愿意。
或许是班主见我可怜吧,最后以50元把我买了,是最初100块的一半。
至今我仍旧记得,我爹拿到钱迫不及待去喝酒的开心样子,因为我也是那么开心,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然而那时的我太天真了,我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堕入了更深的地狱。
班主说,马戏团刚好缺一个小丑。
而我刚好是个天生的笑话,我是我娘偷人生下的杂种,我也害怕女人,害怕女人给我生一个像我一样的杂种。
可是比起小丑,我更想当个魔术师,一个真正的魔术师,我向往那种梦幻的舞台,渴望观众的鲜花与掌声,而不是用靠滑稽的装束和谄媚的肢体语言来取悦观众。
可我们马戏团有魔术师,他的魔术总是受到人们的欢迎。
到了我登台演出的年纪,偶尔别出心裁的魔术,总会赢得一片嘘声。
班主禁止我表演太专业的魔术,小丑只需要负责出洋相。
小小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两年吃尽了苦头,头两年他不是没有试过逃跑,当然这中间有我的功劳,但是我的能力太小,没有办法帮他策划一个完美的逃亡路线。
每次都会被抓回来毒打,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大象皮糙肉厚,根本就不怕鞭子抽,于是那些驯兽师就用特制的钩子,刺进小小的皮肤,用烧的通红的烙铁,熨烫着小小的桀骜。小小的惨叫声响彻寰宇,
最后,他们赢了,他们钩走了小小的灵魂,烫平了小小的桀骜,小小长大了,那么大,却也那么小。
同样,我也怕了,我不敢叛逆,我不敢帮助小小逃跑,更不敢自己逃跑,我们都被人类豢养在了马戏团,四海漂泊,却总也漂不出马戏团的大棚。
我跟小小还有很多别的朋友,说是朋友,其实不如说是狱友,一起被困在马戏团的狱友,狮子绵绵,猴子呆呆,狗熊软软,都是我给他们取得名字,或许你会说,我取的名字一点都不符合他们的形象,那你错了,我取的名字,就是他们,是他们告诉我的,他们已经不再是自己该有的样子,他们已经不再属于他们原有的物种。
是啊,这里的每张脸,每个人,每个灵魂都扭曲着,我以为我看到的人已经不再是人,已经堕入了畜生道,我以为我看的动物,已经不再是动物,已经沦为没有灵魂的傀儡。
就这样,动物们终于都疯了。
其实我想说,疯的一直都是这个世界。
那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马戏团照例是座无虚席,大人和小孩无不伸长脖子,等待一场好戏的上演。
人们总是爱用高人一等的视角,去欣赏别人的痛苦和笑话,特别是那些动物的,人们见到他们被驯服,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看吧人类才是万物灵长,众生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