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胡妈妈沉着嗓子,“世子爷今年八岁,已是文武皆有才名,将来不可估量,生的又那般英俊,整个京城谁不夸赞?且最重要的,世子是老王妃留下的骨血,王爷再怎么,也不能真舍得让爱子娶一个罪臣家的野丫头。秦王府的这门亲,那就是给外面一个态度,帮着四爷铺铺路,实则做不得数的。”
“野丫头?”二奶奶呆了,“阿娘她,真这么说?”
外头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听过,但叶老夫人嘴里说出来,却是另一番凉嗖嗖的感觉。
连她心尖儿上的亲孙女她都说是野丫头,那外孙女的聪姐儿……李二奶奶扎在心里的那根刺猛地浮上来,又慢慢沉了下去。
也好。
既然秦王府的婚事是障人眼目的空头许诺,将来就算结了也注定是退亲的命,那她的聪儿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李二奶奶想通,语气便松快起来。
“阿娘这话说的也太……弦姐儿那般聪慧懂事,说不得是王爷在关老学究那里遇见过呢?世子爷不是常常去关家求学问的嘛?兴许就一眼相中了呢!”
“嗐!二奶奶这是说的见外话了,二奶奶是忘了,关四奶奶自打嫁了咱们四爷,连陪嫁的丫鬟都先后被四爷退回了关家,为了这事,就为了这事,关老学究气了几年?咱们四爷,在关家那边可说不上话。连累弦姐儿,也少有去外祖父家的。”
胡妈妈想起那段日子叶老夫人频频发火就来气,那盘子碟儿的不长眼,迸溅到身上可不比聪姐儿的石头子儿好受到哪去。
“胡妈妈别生气,我四哥那脾性,倔驴一样,当年阿爹在世的时候还能压一压他,可……”李二奶奶叹口气,“可现在,李家全靠四哥支撑着,他也不容易。”
“二奶奶,四爷是不容易……唉,不提老奴还想不起来,就说去年,去年,咱们弦姐儿背了几篇战国策去给关老学究拜年,哄得老爷子笑得嘴都合不拢,可您知道,咱们四爷,嗐,关老爷子就训了他两句话,劝他下场搏一搏功名,他竟然,竟然不声不响地,甩脸子走人了!”
胡妈妈想起这些往事,就觉得膝盖疼的厉害,她气得直拍腿,“连累着咱们老夫人回回遇见关家那几个小辈的,竟还要退避三舍,咱们老夫人实在是没脸见人呐!”
“这……还有这事?”李二奶奶惊得眼睛瞪的浑圆,这她怎么没听俞家的人说起过呢。
胡妈妈小声道:“好在关家口风严,这事还是关家三爷与老夫人说的,错不了,那三哥儿是个心善的,见了咱们老夫人从不刁难,礼数照应都周到,还说,让劝劝四爷,服个软,跟老爷子赔个不是,老爷子实则也没有那么气,您瞧瞧?人一个庶出的,竟这般懂事!”
李二奶奶笑了笑,“我四哥可不是能劝的,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就是不愿下场,非要守着那……那院子,一天天拘着苦日子过,既不要功名,也不要富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不,前天把我四嫂气得又回了娘家,连弦姐儿都不曾带,这是和四哥怄气呢。”
“可不是!”胡妈妈憋着嘴,摇摇头,“关四奶奶实在太软弱,哦,这是老夫人原话,说关四奶奶就是个……哎呦,老奴这话就不好说了。”
李二奶奶捂嘴一笑,“母亲说的必然是……‘蠢’的!”
蠢字李二奶奶没出声,只做了个口型,引的胡妈妈捂嘴大笑,“哎呦二奶奶,咱们这话也就是自己说说,不做数,不做数的!”
胡妈妈起身福了福,能说的她都说了,该走了。
“总之,二奶奶,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与你掏心窝子说句实话,那秦王府的亲事未必是门好亲!”
“胡妈妈劳心了,想来弦姐儿自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姻缘……朝云,帮我送送胡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