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梦媛完全依偎在了佟童身上,佟童给她讲起了故事,从有记忆的五岁,一口气讲到了二十岁。烟雾越来越浓重了,两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咳嗽了起来。佟童还跟她开玩笑:“还有八年可以讲,你猜猜,大概讲到哪一年,我们就会得救呢?”
郝梦媛想笑,但是又被呛得一阵咳嗽:“佟童,我小时候经常支气管发炎,所以我的呼吸道要比常人弱一些。要是我活不下去了,你一定要替我活着,给我爸爸带个话,就说我很爱他,但是我很想念我妈妈,我去找她了……另外,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你一定会照顾好我爸的,对不对?”
“郝老师,你大可不必这么绝望。你要相信我,我说你会活下去,就一定可以的。”
郝梦媛又靠在他身上不说话了,连咳嗽都没有力气了。佟童也被烟呛得头脑发昏,眼泪狂流,但他还是顽强地给郝梦媛讲故事:“郝老师,我二十出头就创业了,事业成功了,不过功劳是别人的,我只拿到了塞牙缝的一点钱,还特别开心,以为自己发了财……你说,如果我那时候就黑化了,蛰伏好几年报复他们,那我是不是肯定会变得不一样?我是不是会变得像乔布斯那样,哪怕整天穿着牛仔裤和黑T恤,也像个超级大佬?……咳咳咳……可我天生就不爱跟别人斗,耿小庆曾经说过,就因为我老实憨厚,所以以前的街坊邻居都很照顾我……”
郝梦媛几乎要捏着脖子,不停地干呕。为了让佟童放心,她坚持开口讲话:“老实憨厚的人……还做过校霸,还打遍港城无敌手呢。”
“老实人也有被逼急的时候。”
不知不觉,佟童也捏着脖子,好像那里有一团火在灼烧。郝梦媛太难受了,手指甲深深地掐住了佟童的肉,另一只手则在墙上抠出了好几道痕迹。她有种在地上打滚的冲动,但最后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即便是死,也要体面地死。佟童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郝梦媛努力翻了翻眼睛,好像又能撑一会儿了。
“郝老师,等从这里出去,我们就约会吧!”佟童快咳不出来了,嗓子都是沙哑的:“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郝梦媛点点头,而佟童则像想起了什么,他脱下里面穿的T恤,用尽力气将它扯成布条,用力塞进了门缝里。门被烧得很烫,每触碰一下,手都会感受到钻心的疼。但是佟童来不及感受疼痛,他只知道只要塞住门缝,那烟就不会冒进来了!郝梦媛爬到了楼梯下面,用尽力气喊了佟童一声,然后将自己的丝巾递给了他。
门缝大致被堵住了,烟雾弥漫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郝梦媛心情平稳了一些,再次靠在佟童身边,说道:“紧张能加速死亡。”
“是的。”佟童说道:“心脏跳得不那么快,呼吸也就不会急促了。另外,我们想办法自救,说不定能成功。”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郝梦媛感觉好多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突然想了起来:“你刚才讲到几岁了?”
“好像是大学毕业?这样吧,我快点给你讲,否则,很有可能你听不完,咱俩就得救了。”
郝梦媛昏昏沉沉,草草点头。佟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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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的手,说道:“我身世不明,这种情况是没有办法考公务员的。可我就是想知道孟老师是怎么死的,所以我一定要当警察。在我觉得这条路被堵死的时候,我遇见了另一个生命中的贵人……他是我亲生父亲的好朋友,你看到他的样子,绝对想不到,他在年轻时居然是个写诗的……”
郝梦媛浅浅地笑了一下:“终于要讲到你辞职前的故事了。你跟我说过,你有过短暂的公务员生涯。”
“也不算是公务员吧……毕竟我都没有什么编制。”佟童苦笑道:“我的成绩很好的,英语口语也不错,可是我没有机会得到编制,而且除了老韩之外,外人几乎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对他提出的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帮我找到孟老师去世的真相。”
“那时你是不是过得很危险?”
“嗯,危险是一方面,对人性绝望是另一方面。”佟童忍不住笑了:“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粗人来着,没想到,’对人性绝望‘这样矫情的话,居然会从我的口中说出来。”
郝梦媛则认真地说道:“因为你的工作需要躲在暗处,所以你看到的都是背影,难免会看到黑暗。”
“哈!真应该让孙吉祥跟你学学,他还说自己是金句制造机呢,他比你差得远。”
郝梦媛又咳了几声,说道:“你对人性感受到了绝望,所以你打算创业,来完成自己的文学梦想?”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敬佩的学长为了钱财出卖自己的灵魂,又不知不觉地被自己敬重的长辈利用……在他们看来,我应该变成一个没有心的人,最好不要感知到痛苦,那样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地干坏事,也可以尽情地利用我……我真的很痛苦,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在把学长的犯罪证据交出去之后,我整整三天都没有睡觉——也有可能是睡着了,也有可能是睁眼昏迷。那时我意识到了,像我这么敏感的人,是不适合从事这种工作的。我应该庆幸自己觉醒得早,还是哀叹自己命运不济,总是颠沛流离呢?”
郝梦媛呼吸急促,说道:“你自己选择了前者。”
“嗯。”佟童眼皮发沉,眼前好像闪着走马灯,他不停地回顾自己的一生。想到了“刺芒”,他不由得露出了微笑:“还好,到最后还有文学这条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