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王宫
“混账!”
高座之上一魁梧男子怒发冲冠,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王上息怒。”西夏王右手边的一个秀才对国王的震怒一清二楚,不过心里确实不痛不痒地说道。
“息怒?我怎么息怒?”西夏国王是真的发怒了。
“国王,我认为——”此时国王面前还有一人正跪在地上。
“你给我闭嘴!”国王现在真的是状若癫狂。
这跪下之人是苗洛,苗洛此去中原,是为了在招亲擂台上把黎心児替西夏王娶回来,这样可以狠狠地扇大宋一巴掌,可是苗洛一个七品巅峰数年的高手不但被人家七品初级打了个平手,还把国宝水心玉丢了,这下西夏王直接丢脸丢到家了,最关键的是,又是韩师业!韩师业这个名字西夏王恨之入骨,三番两次坏自己好事。
“韩师业!我立誓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西夏王咆哮,整个王宫仿佛都在颤抖,众下人更是直接跪在地上,不解气,西夏王走到苗洛跟前,一脚把苗洛踹倒在地,指着他鼻子骂,“废物!给我滚!当初我就应该让你死在太白山门,你个废物!”
“国师,你笑什么?”西夏王看到国师用折扇挡着,不过脸上明显的笑意还是很刺眼,对于国师西夏王可不敢像对苗洛那样。
西夏国如今的国师是张胜良,或许此人名气不大,但是他父亲是张元,张元可是天下人皆知的人物,虽然是个秀才出身,但是为人功利而且野心极大,在宋朝不受待见,便来到西夏。来西夏的时候自诩李斯在世,要辅佐明君一统天下。而张元的确有真本事,在好水川大败宋军,并题诗嘲讽当朝宰相韩琦,张元的名声是踩着宋人的尸体上传开的。
张胜良为张元独子,对父亲的观点奉若经典,而且此人自负才能比楚汉时期的张良军师更优秀,便以胜良为名。
“王上,你的愤怒无非就是两点,第一点是韩师业,第二点是水心玉,但是这两点可以算作是一点。”张胜良平淡的说。
“哦?国师有何见解?”西夏王来了兴趣。
“这水心玉是韩师业偷得。”张胜良肯定地说,如果韩师业在场也会吓一跳,没想到张胜良这么肯定是自己拿的水心玉。
“国师怎么知道是韩师业偷得?”
“这重要吗?”张胜良又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水心玉谁偷的,连苗洛自己都不知道,他更不可能知道。
“你的意思是?”西夏王有点懂了。
“王上想通了?”张胜良自然知道为臣之道,有些事情点拨得差不多了,主子自己领悟比自己说出去,效果要好得多。
“那这事儿具体怎么办?”西夏王还是没有想到好主意。
“此事不难,宋朝仁宗驾崩,英宗继位与太后不和,所以大宋皇宫内部很不稳定,这时候我们一定要向宋朝多次发难,让他们内忧外患,把自己拖垮就行了。”张胜良喝了口茶。
“王上,你可以现在对大宋发出声音,罗列韩师业的几条大罪,让大宋交出他们的新王爷。”张胜良真的毒啊。
“嗯,此计甚好。”西夏王一下子就明白了,先不管水心玉是谁偷的,反正苗洛说是在大宋遗失的,那么就是宋人偷得,我不需要知道究竟是哪个宋人偷的,反正都是韩师业偷的。二来,韩师业随手屠杀别国重要官员,向大宋要个说法,至于脸面吗,那是宋人在乎的东西。
当天,西夏国对外罗列韩师业在西夏犯得十八条大罪,至于什么诱拐良家妇女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随谣言传吧,不过有一条很值得人深思,那就是武林人士参与两国之争。
天下武林不成文的规定,朝廷不会参与太多武林纷争,武林人士也不能因为自己武功高强介入战争,这个言论传出去韩师业甚至神威堡都会受到牵连。再加上韩师业在西夏竟然干一些鸡鸣狗盗之事,更会千夫所指。神威堡常年安身燕云,见惯了西夏和宋朝的战斗,就算是堡中有心怀天下的热血青年,但是他们都必须在神威堡除名才能进入朝廷为官,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身不由己。
百姓都是愚昧的,宋朝的百姓更是如此,纷纷对韩师业的“恶性”谴责。
“七天了。”韩师业继续躺在黎府七天了,心里想到那个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那个人对自己真的很看重,韩师业心中都有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韩师兄,我能进来吗?”门外黎心児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进来吧。”
“韩师兄,你还真是悠闲啊。”
“怎么了,师妹这是下逐客令啊!”韩师业盯着黎心児。
“韩师兄,请你明白一件事,打擂你还没赢呢!”黎心児被看的不好意思。
“聘礼都收了,还需要打擂吗?”
“韩师兄,能跟我说说为什么那天会上台吗?”
黎心児不是那种崇拜英雄的小女生,虽然同为八荒,但是那天在场的八荒同门肯定还有,但偏偏韩师业站了出来。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一半家产?还是真的喜欢自己?黎心児觉得很有必要搞清楚韩师业心中的真实想法,而且水心玉对妹妹来说也很重要,至于自己?
黎心児对将来真的嫁入神威堡一点不反感,虽然自己是天医容心,但是现在这个时期医者地位不是太好,而且神威堡老夫人也是自己的同门前辈,更何况韩师业是神威堡二弟子,自己在天香只是一个医道高的弟子,武道上并无建树,嫁给韩师业倒是自己高攀了。
“心児。”韩师业这次没有用尊称,“对于江湖儿女,或许我们俩缘分尚浅,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除了本身的那份喜欢,还掺杂了一份承诺,这个承诺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事关重大,甚至有关你天香谷和整个江湖的动荡,我保证时机一到自会跟你详说。”
黎心児听到这句话,心里其实隐隐不快的,毕竟韩师业有可能受制于那份承诺来喜欢自己,但是韩师业的那句承诺竟然牵扯天香谷的存亡,又让黎心児很惊讶。
要知道,天香门人虽是女子,只有皇甫璇的外家弟子孙兆是男性,但是以医入武的先决条件,让天香很多女子都很漂亮,所以有很多弟子都选择了嫁入其他势力,这就造成了全天下近乎一半的江湖势力都跟天香有牵连,而且是血脉牵连,还有,又有不少江湖人士遭遇病痛来天香谷求医,这让天香谷累积的人情数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如果说八荒只有一个门派能存活,那最大可能是天香,天香是最没有野心的门派,本身没有威胁,而且人脉广啊。
“师兄,真的不能说吗?”
“心児,不能说,这件事我一直都在秘密进行,稍有不慎,我怕到时候整个大宋都会陷入空前危机。”
“啊——”黎心児不觉得韩师业会骗她,既然他不说,就有不说的道理。
“心児,襄阳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韩师业连忙转移话题。
“去汉江吧。”黎心児也在天香十年,也想念家乡的汉水之景了。
……
汉江,长江最大支流,与长江、黄河、淮河并称江淮河汉,自古以来便是南北商人、文人雅客聚会地。从先秦时代开始就有记载:《诗经·周南·汉广》里就有“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楚辞·九章》中也有“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此外,整个民族的起源都是源于汉江。两汉时期,刘邦发迹于汉中,刘秀兴于枣阳,汉人、汉字、汉服种种文化都起源于汉江,黄河是整个华夏的摇篮,那么汉江就是整个汉族的摇篮。
韩师业自幼在燕云长大,这种水泽见过的实在不多,看到汉水的宽广心里头也很震惊,反而黎心児一脸陶醉的模样。
“心児,你说这整个汉江都是你家的?”
“这话倒也不错,不过只是码头是,凡是南北水路客商,凡是要经过汉江口,就必须我黎家点头。”
“那你家岂不是山大王?专门收买路财的?”
“什么山大王,说的这么难听。”黎心児反驳道,“我爹当初弄这么大产业时,我还在天香谷,听我爹说,当时他只是一家码头的老板,而且当时也只有六品的境界,在俗世中这境界很不错了,因此人缘也不错。后来来了一窝水寇,从北方沿着汉水源头来到襄阳,看到这里水路繁华便要当这里的土皇帝。我爹他们自然不干,码头老板便以我爹为首向水寇宣战。”
黎心児一脸自豪的说着,看着这汉江水,眼中尽是情义。
“那后来呢?”韩师业问道。
“后来啊,我爹他们虽然是本土的,但是那群水口异常强大,水寇的大当家已经是七品初级了,官府也不敢管。可是谁想到,我爹在那段期间几乎一天一个步伐,不到一个月,从六品中级跳到了七品,与大当家在前面不远处的汉江口决战。我爹后来赢了他,大当家也被官府抓进了大牢,但是那群小水寇却逃了不少。”
“那群小水寇竟然还不安分,各自为营,专门来劫掠往来商家。没办法,大家都尊爹为首,将所有的码头合并,变成一个联盟,我爹就是盟主,我爹专门给各码头负责安全,久而久之,这一方水路黑白两道都响起了我爹的名讳,从那个时候开始黎家在汉江口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南北往来的商船上面只要有黎家的人,水寇就不敢动,要不然就会被劫!”
“水寇这么严重,官府就没想过要抓吗?”韩师业很疑惑?
“韩师兄,你觉得人心怎么样?”黎心児反问韩师业。
“人心?”韩师业想了想,正要回答,便被黎心児抢过话去。
“人心都是贪婪的,虽然眼下是太平盛世,但是大宋强敌环伺,襄阳城虽处大宋内部,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不会有敌国军打到这里,所以很多人都会铤而走险,落草为寇来快速积累财富,那些当官的也是这样,不断地欺负百姓获取利益,要不然这些水寇官府一抓就抓了近十年还没抓完。”
“那黎老爷为什么不告诫所有水寇汉江口不许作乱?”韩师业渐渐佩服起黎世琛这个人,当官的不作为,自己与强敌斗争了这么多年。
“我也问过我爹,我爹说,这么些年,有一些码头已经暗中与水寇勾结在一起。”
“这么无耻?”韩师业讶然。
“所以人心都是贪婪的。而且来往客商随便乱用我爹的名讳运输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爹也难辞其咎,所以后来我爹对所有水商说,凡是向经过汉江口的,都可以来黎府报到,黎府查探清楚货物之后,专门派人护送离开汉江。”
“是啊,人心!都是贪婪的!令尊如果什么事都要管反而变相触怒了某些官府的利益,唉!”韩师业对于这不争的事实很愤慨,却也无能为力。虽然黎家在汉江口一带算是土皇帝,但是黎家也的确尽责任了,水寇怎么可能除的干净,今天没了,明天又有人落草了。
“心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有个妹妹。”黎心児决定不再对韩师业隐瞒这件事。
“我知道?”
“你知道?”
“嗯,那天欧阳辩不是猜出来了吗?”
“原来是这样。”黎心児吓一跳,她还以为妹妹被天下人熟知了,原来是那天欧阳辩说的,不过欧阳辩也是猜测而已。
“我妹妹是黎心怜,十年前突然病倒,查不到病因,开封相国寺的住持让爹把妹妹藏起来让世人忘记才能活下去。不过前些日子病情突然复发了,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网罗天下良药。”
“那你是因为你妹妹才迫不得已跟我在一起的?”韩师业心里一堵。
“韩师兄我——”黎心児捏着衣角,她自己也认不清两人之间的关系,相识不过几天,如果韩师业当初在擂台胜出也就罢了,但是韩师业与苗洛齐下擂台,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黎心児自己很糊涂。但是水心玉能延缓妹妹的病,她真的很需要。
缘分是个奇怪的东西,相见是缘,但能不能相伴谁都说不清。
韩师业和黎心児此刻正是如此,江湖儿女,有一个知心的人是毕生财富,可是真的有缘分吗?韩师业本身不也是为了一个黎心児所不知道的承诺才接近黎心児的嘛?黎心児又是为了治好妹妹黎心怜的病接近的韩师业,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着较多的外在因素,他们看不清内心的真实想法,甚至觉得对方都存在着一种很强的功利性。
汉江口的那双背影,明明已经有些靠近,此刻竟开始疏远。
黎心児内心对韩师业不反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义务,在她看来这事儿是两全其美的,自己找一个良人,妹妹的病情起码能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缓解。
不过韩师业的心中更复杂了。那份承诺他不容有失,他也是江湖人,希望江湖没有纷争,他也是宋人,神威堡的风格让他有着浓浓的爱国情怀,所以自己与黎心児是否还是真心?如果当日摆擂台的不是黎心児而是其他天香门人,自己是一定会去帮忙,但是仍然会向她表露内心吗?韩师业也不清楚,或许为了承诺自己依然会向另一个天香弟子表示爱意,也许仅仅为了接近天香。
就这样,韩师业一句话让黎心児无法回答,气氛很是尴尬。
“黎师妹,我早年燕云游历的时候看到过一株草你还记得吗?”韩师业转开话题,不过称呼又变回了黎师妹。
“嗯,寒阳草,你说的是寒阳草。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黎心児对韩师业称呼改变的原因也心知肚明,自己也算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不会去强求一个男子来喜欢自己,也不会将自己倒贴上去,但是心中对韩师业的好感却是挥之不去的,只是不清楚他内心的想法,她多么希望韩师业这时候说一句他对自己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