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跖从刚才便一直沟通着魔蛊,此时已到最后关头,可他仍需要一点时间,强撑着伤势:“众人听令,杀此三人者,可得大悲赋一式全卷!”
人活一世,不外乎功名利禄,若是得到大悲赋,哪怕只有一式,便可问鼎巅峰,至此,两势力共计四十余人不断扑向韩师业三人,混战一团。
韩师业与黎心児二人同心,韩师业更是褪去魔性,极阳真气如骄阳烈火,幽冥教的一位八品初级不慎被一掌击中,整个人退三十步才堪堪止住退势,可他的五脏已被打碎,一命呜呼。
混战中所有人都没有看清,一道黑气从那位宗师体内飘向赵跖。
韩师业越战越勇,不断拍飞众人,黎心児则更多地以极阴真气牵制,冷不防的凝出一道冰剑,半攻半守,她除了日月同生,进攻手段有限。
灵逍对于极阴真气的掌控更在黎心児之上,他每与敌人对拼一招,极阴真气顺势而上,侵蚀经脉,扰乱内气,若不及时退去阻挡阴气行进,会有大难。灵逍独特的攻击方式有了这么一副奇怪的景象,凡与他对拼之人,十息内无法继续使用内气,一来二往,灵逍虽有奇招,却杀不了一人。
“灵逍,离渊真气!”韩师业大喝一声,冲天而起,黎心児亦如是。
无需多言,灵逍拍退身前三人,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光包裹住他的全身。紧接着天空中似多出两轮日月,甚是耀眼。
“日月同生!”一红一蓝两股剑气相互交融,伴随着一声轻喝,无数剑影横飞,八品中级以下,无一幸免。
赵跖看着手下一个又一个负伤惨死,心里不但没有丝毫不忍,嘴角更是露出一丝阴笑,他更希望韩黎二人将在场的人全数杀光。
灵逍在离渊的庇护下退出场地,不经意间看到赵跖的神色不对,定眼细看,这才发现被韩师业杀死的人体内都会有一缕黑气逸散出,飘进赵跖的手心,而原本内气空空的赵跖,又有了活力。
灵逍本能觉得很不对劲,高呼道:“快停下,情况有变!”
韩师业清楚灵逍不会无的放矢,当下收招,剑影骤停。可竟想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二十多位黑衣蒙面人,每人手中都是强弩,强弩拉得满弦,弩尖一丝绿油油的光芒炫耀着自己的毒性。
“放!”赵跖令下,这二十多黑衣人其射弩箭。
无差别攻击的弩箭,射杀人群包含了无乐庄与幽冥教众人,他们至死都想不出为何他们的主子会不顾他们的性命下此狠手。
“糟了。”灵逍惊呼,果不其然,每死一人,都有一道黑气被赵跖吸收,而相应的,赵跖的脸色越来越好,内气成音:“赵跖有变,今日暂退!”
“不可!”韩师业已经疯狂,他急于向赵跖索命,“错开今日,我们将再无机会斩杀此僚,八荒会被他全数杀绝,今日之后,再无缓和余地,如今的八荒是万万斗不过一个内气化形的高手!”
弩箭十分密集,韩师业三人被迫躲进众多尸体之中,求得了一丝喘息。
“不曾想赵跖仍有后手,这群人应该是暗影楼的杀手,赵跖单独挑选了一群四品五品的杂兵混进人群掩人耳目,谁想这一招竟如此歹毒。”
“恐怕事情不止于此。”灵逍看着黎心児,“阿姐,你能看出这些尸体上的黑气被赵跖吸收吗?”
黎心児闭上眼,默默感应着,三息后,摇了摇头。
“看来阿姐的极阴真气过于寒冷,以至于注意不到这阴气的另一属性。”
“灵逍,别卖关子了。”韩师业有些糊涂。
“赵跖在吸收这些尸体上的阴气。”
“你是说赵跖再用这些尸体练功?”黎心児倒是听说有用尸体练武的邪功,下意识地以为灵逍说的就是如此。
“不是邪功。”韩师业透过尸体的缝隙,果然看到了赵跖的脸色愈来愈好,“赵跖体内也有极阳真气,若真是邪功,他断然不可能修炼至此。”
“或许,大悲赋的秘密远不是这么简单。”
弩箭的射击一共持续一盏茶时间,期间每位黑衣人射完了整整三壶弩箭,那四十多位高手全数死亡。
平息后,韩师业三人从尸体中钻出,看着周身尽是刺猬般的死尸,竟有一丝心寒。
“哈哈哈。”一声狂笑,赵跖站起身,“不枉费我这最后一张底牌。”
赵跖只是做了一件对付柳叶的同一件事,魔蛊的子蛊种到这些弟子体内,加之这些时日他们又苦练大悲赋一式,体内的真气被子蛊偷偷吸取,若是宿主身死,子蛊便会将真气反哺给母蛊。
当然,这子蛊没有魔蛊那般霸道,吸取全身内力,可这四十多人的内气就算再少,加诸在一起仍是一股可观的力量。
一股浓厚的黑气包裹住赵跖,双眼无白,好比无尽深渊,欲将韩师业众人拉入地狱。
子蛊本就为魔蛊服务,五息之间,四十余位好手修炼的大悲赋被赵跖吸食,下一刻,原本被赵允让逼至山穷水尽的经脉涌入大河般内气源流,枯涩的经脉愈发坚韧。
当日在无涯峰上,赵跖吸尽和为笑十余载的内功修为,他早就想再次为之,奈何条件过于苛刻。
阴气膨胀,赵跖体内的阳气竟一时间陷入了劣势,整个相国寺的上空,弥散出一丝阴霾,森森袭人。
“我们还有一丝机会。”灵逍踹翻身前的尸体,将藏剑竖插在身旁,“韩兄,阿姐,我来牵制住赵跖。”
不等韩师业质疑,灵逍一步踏出,三个起落,站至赵跖身前五丈处。
“赵跖,今日你必死!”
在所有人的疑惑下,灵逍使出了那属于大悲赋的禁招——将全身修为聚于少阳经,而灵逍自知与赵跖差距甚大,不奢求靠着一招打败,举浑身之力,化作九尺困龙锁链。
锁链共有九条,速度极快,抬手间困住赵跖。
是啊,内气化形,到底是九品的能耐,灵逍虽弱,但毕竟是内气化形!
这九条锁链皆从灵逍胸膛发出,锁住了赵跖,灵逍的身体机能迅速衰弱,每一息都好似苍老十岁:“快出手!”
不做迟疑,韩师业与黎心児共念阴阳相合心法,一轮炎日一弯新月,在半空中交相辉映,火红中糅杂着蔚蓝,原本势同水火的两股真气竟融汇得那般自然。
“大悲赋——阴阳相合!”
齐声高喝,一道真气化作霓虹,真气之中,无数的剑意横行,剑之彼端,是那被灵逍困住的赵跖。
赵跖仰天怒吼,黑发倒竖,不断喷发着内气,妄图冲破困境。
“嘣——”两道锁链被挣脱,赵跖的双腿有了一定的活动空间,可剩下的似乎变得更加坚韧,被赵跖撑开已然不见丝毫断裂。
这时,才过去三息,灵逍已形似枯槁,赵跖的强硬又使他的生机加速耗尽。
阴阳相合的合击,动若雷霆,溢散的剑意将赵跖周身的一切消弭。
那道七彩光芒,韩师业二人耗尽全部真气,虽比不上灵逍片刻化形的霸道,却亦不远矣。
锁链湮灭,化作虚无,灵逍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此刻的他,已经生机俱灭。
他还是太弱了,这招禁招的耗费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加之赵跖的冲破,无一不在压榨着他的全部能量,仅仅六息,他经脉中的内气,身体里的血肉都抽得干干净净。
赵跖所在之地,已成一处丈许方圆的深坑,坑内碎石遍布,看不见一丝生气。
不远处,水寒霜叹息一声:“结束了吗?”
蓝晨清楚地察觉到体内的天蛊没有异动,目光凝视:“他没死。”
柳天歌拄着断剑,强撑着:“韩兄,那魔头怎样?”
韩师业气力不接,却也是放下心来:“赵跖,定是十死无——”
“轰——”
深坑中一声巨响,碎石横飞,一位身挂碎布的俊年踏出,赵跖不但没有受重伤,相反,修为更进一步。
“这怎会?”水寒霜不解惊呼。
在场众人皆是不解。
赵跖轻手一点,一道黑芒划过时空,灵逍的尸骨被炸的废碎。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赵跖狂笑,“这还得多谢你们,原来九品的道路在这里!哈哈哈!原来如此!赵允让,展昭,柳叶,这三大巅峰高手竟会被这样一个门槛困住数十载!哈哈哈!可笑可笑!”
赵跖话落,身形一闪而没,下一瞬,柳天歌步入灵逍后尘,粉身碎骨,没有人能够看清他是如何出手,或许在柳天歌的意识中也完全没有一点痛苦。
“小心!”韩师业快步挡在黎心児身前,两人被赵跖一掌拍飞,韩师业半边胸膛几近塌陷,奄奄一息,黎心児也是身受重伤,幸运的是留得一丝清明。
赵跖心中有一丝怪异,刚才那招下,韩师业本应该与灵逍、柳天歌一样粉身碎骨才对,可出手时经脉有一丝剧痛连他都几乎难以忍受,不得已之下才撤去一半力道,哪怕只有一半,韩师业也几乎是半个死人了。
“是不是很不解?”赵跖一丝轻蔑,“告诉你也无妨,九品之路,重塑金身,八脉合一,天地同寿。”
“八脉合一。”水寒霜自嘲一句,“若是其他人说这话,怕是整个江湖都认为他是疯子,谁又会想到将自己的经脉碾碎并成一条,恐怕也只有大悲赋这种夺天地造化的武学才能成就。”
蓝晨起身,通过天蛊她感受到,魔蛊已经与赵跖化成一体,成为了赵跖血肉中的一部分,便知自己该出手:“师弟,吉时已到,切不可因他人错误。”
“哈哈哈!正是,晨儿说的是!”赵跖看着自诩正义的众人,“若你们再次见证,我倒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今日大喜之日,不宜杀生!”
环顾四处,血肉满地,又想到赵跖如今的实力,生死之前,没有勇夫,只有愚者,善人、恶人,在死亡的威胁下,都低下了头。
场中沉寂片刻,小五庄的黑衣杀手再次翻入祭坛中,这一次没有拿着那些弩箭,而是搬运着一桶桶清水,擦洗着祭坛的血迹,清理着碎肉尸体。
不消盏茶,整个祭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焕然一新,就连打斗留下的坑坑洼洼也用新土填上,得知大势已定,原本被僧人保护的官员大臣也一一出现,请势之下,不再作出忤逆之事。
“一拜!”水寒霜做了赵跖与蓝晨的傧相。
“二拜!”
“三对拜!礼成!”
下一刻,蓝晨抱住赵跖,红唇掺着情意,忘于这世间浮华。
天蛊被蓝晨渡入赵跖体内,赵跖兀地正眼,想推开蓝晨,这一推,推在了大悲赋第四式上,如石沉大海,没有波澜。
天蛊入体,不断化去魔蛊,同时也在消散着赵跖的功力。
蓝晨紧紧抱住赵跖,含泪欢笑:“陛下,臣妾想去一个地方,可以陪我吗?”
赵跖从没想过自己的结局会是这般,这一刻,他放下了,竟是莫名的轻松,紧了紧怀中的人,笑道:“十三年了,从未有过此刻这般轻松。”
台下众人只看到这对新人亲吻拥抱,不明所以,心中各有想法,只有水寒霜清楚地感受到赵跖体内原本澎湃的内力正如潮水般散去。
“嗤——”利器入体。
“公子——”水寒霜惊声,赵跖的背心处插着一柄一尺长的短剑,作为曾经的天香弟子,她更是看出这柄短剑已刺穿了赵跖的心脉。
“师弟,对不起。”蓝晨手上再次用力,那柄短剑迸出一道剑气,搅碎了自己的胸膛。
祭坛上,蓝晨与赵跖依旧相拥着,一阵风拂过,二人黑发编缠的同时,也淡去了所有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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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一年后,东越,万蝶坪。
皇甫璇早已在此等候,韩师业与黎心児欢笑而来,韩师业牵着马,黎心児怀中正有一个婴儿在哭闹着。
皇甫璇看着手忙脚乱的黎心児,不禁发笑:“名震天下的圣医竟被一个婴儿难住,还真是少见。”
“师傅,别取笑我了,快来看看这丫头怎么回事。”黎心児很是为难,总不至于抓着婴儿的手腕把脉啊,且不说这个婴儿再健康不过。
皇甫璇接过婴儿,看着眉眼清秀的婴儿,当下便知是孩子饿了,却仍不忘继续打趣黎心児一番:“心児,孩子饿了,你得想想办法啊,师傅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只能靠你了。”
“啊——”黎心児愣住,眉头紧皱,一时间竟慌了。
看着黎心児的神态,皇甫璇轻笑不止,却是将食指送到婴儿嘴边,左手横抱住,轻轻晃动。
说来也怪,婴儿立马止住了哭声,吮吸着皇甫璇的手指。
“这就是霜儿的孩子吗?”
“是。”黎心児有从怀中取出一帛锦帕,“这是李醉风前辈留下的,上面记载了翻龙诀的心法,李前辈他在孩子满月后就追随师姐去了。”
皇甫璇接过锦帕,只听到一声马嘶,韩师业与黎心児同马远去,不给皇甫璇任何留下自己的机会。
“这个心児。”皇甫璇才没功夫挽留徒弟,她更喜欢怀中这布偶般的徒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