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道,有细微的变化。”再一招换过,察觉异状的苍越孤鸣心有所悟。
这时他一身内力已发挥到了七成,刀劈掌击时随附着嗤嗤声响,上官鸿信横剑风格当先回影刀,身子便是一晃,竖刃招架随后霸王掌,又是一晃。
“狼牙破空!”
双眼神光暴射,气注唐刀,苍狼抡刀便斩弧影蚀月,刹那千刀归一式,身跃高空凌斩而下。
“你中计了!”智者动武,仿佛汗水亦是天生演员。
一语惊落,雁王双锋交错一格,细察之下宝剑内部笼罩的无数奇异气劲乍撤,异化的结构顷刻回归断云石本质。
化力、纳劲、反击,三式连环,撤步迅退方寸的上官鸿信止住身形,现场又见凤凰腾怒焰,漫天起红光。
“凰翼燎原!”热焚风息四扫,散落一片赤红,俨似枪之变形的修长太刀灼焰激啸。
“暴雪千杀!”深不见底的内元再提,回气自然,苍越孤鸣周身三丈顿升逼人寒气。
伴随一声轰鸣,华风谷内顿升霜炎共舞之象。
赤红的剑,雪白的刀,半空激烈驳火凝霜,清霜刀影凝带万千冰晶冲天,硬拼燎原炎流不落下风。
雁王刀随人转,单双手交替使用,身摧刀往更见疾速凌厉。
苍狼白刃挥洒,竟是隐含冰封冻气,四溢炎流遇霜凝结,紧接着化作下一轮的反扑……
突然火舌吐焰,满地冰晶发出了赤红色的光华,延烧冰炎盛景。
接连的攻守交换,上官鸿信欲探虚空灭卸劲散力的时间差。
苍越孤鸣最可怕之处,便是一身惊世骇俗之根基,以及通修皇世经天宝典构建而成,几无破绽可言的武学体系。
正面应战不利,雁王倚赖断云石特性之助,凤凰刃硬拼数记唐刀绊,对战之中,却带几分保留,几番布计,引人入瓮……
“高明的作法。”不难猜得上官鸿信意图,又一次扫袖清虚挥散炽热炎流,苍狼语带赞许。
“可惜,阁下消耗太大,”根基是雁王作为武者致命的破绽,“与吾对战,布计太多……”断云石须得回气的制约不容上官鸿信如此轻耗,“你还有多少体力再战呢?”
交战至今,一方损耗持续,一方战时回气。
一剑豪赌,搏杀一瞬,但终究非是巅峰之时,一剑之后,优势逆转!
辗转连击的凤凰刃回力不及登露败像,抢步亮刀肆意挥斩,兽性凶冷的刀路顿令鸿雁低头。
赤刃杵地锋尖向下,一柄质朴寻常的唐刀已自搭上剑镡若加千斤之重不容动摇,随即疏导炎劲穿透地层。
“星辰变·贯地狼突!”
轮回劫借力为用施展星辰之招,无数刀光剑影纷纷瞬间破土而出,霜火腾飞铺就纵深一线,逼命而去。
翼展墨袖鼓舞,势如劲弩离弦,速若惊虹掣电,足踏鱼沉雁落的上官鸿信身形往后急掠……
颊现血痕险之又险,雁王堪堪来到火舞霜华之极限外逃过一劫。
这时,速比峡谷天风,势同寒鸦赴水的苍越孤鸣亦自欺身直进。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攥拳向着上官鸿信迎面推出。
“虚空灭·君临天下!”
刚猛一拳势挟劲风,拳锋过处,压破了不及排开的空气,爆出一连串殷殷雷鸣。
双目精芒闪动,雁王不闪不避,翻袖、取物,金光耀目,右手平伸掌心向平对,竟是用血肉之躯来接这蕴含千钧之力的一击。
这一刻,拳落掌心,却无声无息,无风无波,悉为金光消弭……
下一瞬,现场惟闻一声惊疑——“怎会?”
明昭晞
逍遥游慢慢道:“据说,所有的宝典武学,在狼王爪的面前只有失效。”毕竟,皇室经天宝典是苗疆太祖所创,王族修习者怎能亵渎太祖遗骨。
“江湖传言,”狄飞惊说,“以讹传讹而已,若真要如此说,常人持之便能无视宝典修者攻击令其束手,岂不荒谬。”
另一条时间线下或许如此。
但此间有点睛化龙在,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因着皇甫霜刃插手缘故,锋海主人重铸太祖遗骨时用心更深。
改造后的狼王爪依照相生相克的理念能可逆反三部宝典武学互彼制衡的关系。
这也是北竞王能借此武争胜过撼天阙的原因。
而三修合一的苍越孤鸣先天不受此限,何况雁王更无宝典之助。
时下灿黄骁武之姿倏然荡现,面色沉静更似早有预料的苍狼不假思索即刻变招:“轮回劫——”
左腕一翻,拳锋化掌牵机牢牢吸住上官鸿信右手。
先以虚空灭散力自行卸去五成劲道诱敌刹那,剩余五成悉为轮回劫所借相生于体传至右掌唐刀。
八脉汇流入气海,意守一念力如山,苍越孤鸣顺手即是——
“天狼啸日!”
连串的宝典武学变化教人措手不及,不及辨的刀影扬起,竟在半途突兀折向避无可避。
天狼啸日,犬吠直入层云。
疾掠而过的刀影齐肩而落,瞬断雁王臂膀。
鸿雁折翼,血洒长空。
止步旋身,袖舞风云。
重夺太祖王骨覆腕的苍狼返身屈肘再递金刚捣杵。
手臂断处血如泉涌,犟忍疼痛的上官鸿信横过左臂,掌含断云石勉力一挡,顺势提速抽退,直扑左近悬崖……
那是雁王替自己所留退路。
毫不游疑夺路而逃的他挺身纵跃,轩昂身姿径向深谷中堕去!
身形急速下坠的他单袖一扬,无数断云石碎片自袖底飞出,宛若赤蝶盘舞,往上官鸿信背后拢聚。
骤然一阵机括声响,赤蝶紧扣聚合,竟尔形成两只孤鸿铁翼凭虚御风,层减下坠势道。
翱翔如燕的身形顺崖下滑,就在此时,久候之弓有了动作——
高崖下的利眼捉准一丝空隙,慕云知命挽弓搭箭,双膀一较力,弓开如满月,嘭的一声,箭走似流星,直射上官鸿信。
七杀箭穿空破云,耳畔狂风怒卷难掩箭声异响。
敏察危机来临的雁王右肩一晃,吸聚右翼玄解成盾,险挡紧迫箭芒。
一者蓄力而发,一者匆忙应对,其中的差异,在双方正面的相互一击之下立见分明。
一声崩碎,翼盾肢离,半边身形倾斜落差半寸的上官鸿信险死还生,残肩更添新伤。
狠狠一咬舌尖迫使清醒的雁王奋元再运寰羽诏空。
余下铁翼解散韧化柔丝如练闪闪发光,笔直飞出几达二十丈,一端钉入附近山壁。
而另一端恰恰连在雁王袖管。
反手一捉一抖,握着蛛丝的上官鸿信人已没入渺渺云海。
雁过无痕。
再一息,那银丝也抽离不见了,山壁上只留下染血的狼牙长箭在将明曙色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明昭晞
“慕云知命也用来作为伏击雁王的暗手么?”休琴忘谱沉吟,指下帅五平四锁住将门,“那你打算如何应对凰后呢?”
荻花题叶不答,自顾炮一平二兀自封堵驰道,象征不应之应。
一轮旭日徐徐东升,破晓曙光照进贺兰山峡谷之中,给幽暗的峡谷披上了五彩霞装。
高崖上,羽铳瞬发暗算得手重创铁骕求衣的凰后正自调息回气,便待毕功一役,倏见东方旌幡蔽日,蹄踏如雷。
此情此景不问可知,是苗疆援军将至。
心知最后一试,纤眉收紧,潜运内息的凰后玉手再翻,浑浊皲裂的断云石浮现掌心正要灌入,突感四肢一阵乏力,手中裂羽铳似有千斤之重。
崖上方圆数里的土壤受清晨日光所照,渐渐飘起淡淡甜香。
“唔!”迅速收起断云石,转而五指疾封气脉暂缓毒素发作,凰后心下大感意外。
意外于寰宇奇藏手段之残毒。
渗入每一寸土地的剧毒昭显还珠楼主视人命于无物。
此地位处苗疆,虽是偏僻,但总归不少猎户野樵经过,这也是凰后下意识忽略巫教施毒之可能的原因。
殊不知,对此皇甫霜刃早有应对之策……
时近正午,烈阳灼照的光线,无法穿透茂密湿林,一道火红倩影正自俯身锄草。
不远处的树丛一阵晃动,窜出几条伶俐身影来。
“大姐姐。”为首的一个男童叫道。
采药女子闻声抬头,只见她眉眼温柔,不失清雅,白雪绒肩朱红衫裙,红绸挽发晶链结辫。
“你们为什么这么晚又跑出来玩?”榕桂菲问。
四处采药的她偶尔可能会遇上误入险地的孩童,顺手为之也结下过不少善缘。
“都是小景跟她啦。”其中一位孩子抱怨道。
“哼!”小景反驳,“大姐姐还不是一样,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你们乖,”轻声细语的榕桂菲语带安抚,“赶快回去,大姐姐还要采草。”
“采草,采什么草啊?”阿蜂好奇道。
“就是上次教你们认的星河草,”榕桂菲说,“你们还记得吗?”
其中的一个女孩子脆生生道:“当然记得啊,不过这几天都没看见耶。”
“大姐姐也感觉奇怪,”榕桂菲神色苦恼,“星河草是苗疆很普通也很常用的药草,本来这附近长很多,为什么现在这么难找。”
“我想起来了,”小景一拍手掌,“我阿爹前一阵子就是用这种草泡茶耶……”
话说回头,急急而奔的雁王拖着伤体来到神农有巢,环绕的熟悉药草香气,亦未让他觉着安宁。
因为不见意料中的鹅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紫金儒服,一张俊秀眉目,在用一种温和语调——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卧看江山,鼎立八方之极;傲视群伦,笑叹当世无双。”
诗号念毕,浓稠白雾顿散,现出久待虚席,寰宇奇藏摇扇一礼似在划下未知终点。
“久仰大名,雁王阁下。”
此时此刻,上官鸿信心下只有一个念头……
凰后果真出卖了自己!
明昭晞
“九算,从不排没退路的局。”狄飞惊说,“而猜忌,恰恰就是此局关键。”能将看似默契合作无间的两人拆分开来。
“合作不等于相互信任。”详加推演,逍遥游心内有谱,“雁王不信任凰后。”
重伤在身的他更不可能去赌凰后是否会落井下石,所以他不会也决计不能回尚贤宫。
“而当他真正去到神农有巢的时候,就会遇上等候在那里的皇甫霜刃。”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待解……休琴忘谱眉梢一扬:“中毒的凰后回到尚贤宫又会遇上谁呢?”
又或者,寰宇奇藏既然下了毒,真的会允许凰后安然回到尚贤宫吗?
事实是一路绿灯的凰后就这么安然来到了家门前。
暗自提防的她并未因此松懈,反而警惕到了极点。
思及雁王存在的凰后戒备在心索性过门不入,改向后山潜入密道,来到昔日闲来无事打造的地下密室。
墨无书就等在这里以便服侍师者左右。
熟悉人影照眼,凰后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距离越近,她心头就越感不安……
眼前人今日反应不对,照理来说侍从见到师者不应当率先迎上以待吩咐才是么?
凰后蓦然停下脚步,与此同时,发现师者迟疑的墨无书突兀发声——
“杀!”
语出一字奏发血光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