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阳道:“说起利,今日这几波人中,为利着不过一二……”
“公主不为利?” 李应问道。
“若是我说我为自保,你应该相信的吧?” 季初阳叹了口气。
李应点头:“自然相信,但说到底,自保就是求生,求生也是最基本的人欲,人一旦有欲望,就是趋利的。”
季初阳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反驳道:“照你这么说,这天下不为利者无几,更别说今日聚首的这几人了。”
李应道:“虽说人皆趋利,但也分大小利,为国为民为大利,为己则小利。”话锋一转,又问:“公主想过没有?朝代更替间,那么多颠覆天地的英雄人物,为何有的能创一朝数百年基业,而有的却只是昙花一现?”
这个问题对季初阳来说有些陌生了,她专注得看着李应,等他的答案。
李应道:“很简单,那些昙花一现的,打天下是他们的最终目标,而那些能开一朝盛世的,坐江山才是他们的开端……“
季初阳若有所思,道:“这二者具体有何差别?”
李应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两种人,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已千差万别,前者虽然能在乱世颠倒日月,扭转乾坤,却在心底,始终是为了己而战,是为小利;而后者,心里放的却是天下苍生,所谓大利大义、为国为民,江山要坐稳,还得坐在百姓心上!”
久久,季初阳从他的这番话中回过神来,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泛起,她问道:“军师这是在教授我帝王之道吗?”
李应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公主难道从未想过吗?”
季初阳站起来,看着窗外的月色,老实答道:“想过,但越想越莫名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李应走到她身后,喃喃道:“远吗?可丰京几乎就在眼前了,若不是出了胡人的事,或许这一刻,公主已经在北伐的路上了……”
季初阳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容易,你也是知道的,觊觎丰京的,何止咱们,今日来的这些人……或许还有没来的那些,哪个不是虎视眈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她突然转过身问李应问道:“依你看,来的这些人中,谁算得上大利大义?”
李应想了想,摇头道:“倒是真有一个人,但此人对公主的大业无碍。”
季初阳想了想:“奇野先生?”
李应点点头:“他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肯定不会为了自己的野心远赴成目。”
季初阳道:“我对学术之事不甚精通,此前也甚少听说关于他的事,但他已远离尘世喧嚣多年,却在此刻突然出世,而且跟着大昌使的人一道……即便没有野心,也免不了想在此乱局中插上一脚的心思。”
李应高深莫测状:“想插一脚自然是免不了的,只是……我赌他是大利大义的哪一类!”
季初阳笑了,顺着他的话道:“你说是,那自然是了。”
月朗星稀,凉风习习,这个元宵之夜,却冷清的有些刻意,但它无疑是特别的,无论是对手还是盟友,今日相聚的这些人、这几方势力,以后,终将会相互许久纠缠……
而这一刻,对季初阳来说,看着圆月,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番情景,眼前月是天上月,身边人是意中人,按照她的想法,俩人独处,似乎不应该只谈论这些……
季初阳又喜又忧,喜的是,身边这个人总是愿意先自己忧而忧,为自己分担,忧的是,她怕自己秋水错付,也怕李应不敢近前。
季初阳不愿在猜测中度过这一夜,决定问一问,她关上窗,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李应,道:“你口口声声天下、江山,可江山不只有百姓,还有美人,在军师心中,不知孰轻孰重?”说完目含春水,紧盯着李应。
李应愣了,在他的印象中,一直以来从季初阳眼里流露出来的,就只有坚毅,隐忍,仇恨,甚至狠戾……而眼前这双眼睛,是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柔情与热烈!
他想,自己错了,他忽略了这个人,其实也只是一个也需要被呵护,被疼爱的姑娘。
季初阳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李应的任何一个神态,他的迟疑让她期待的眼睛差点等出泪来。
最终,李应垂下眼眸想了想,反问道:“公主呢?江山和美人,想如何入选?”
季初阳眨了眨眼,道:“我都要!”
李应哈哈一笑,避开她的目光道:“我和公主一样,也都想要,但这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与其顾此失彼,还不如,顺其自然!”
季初阳看着他,似乎没明白他的回答,但她不想、甚至有些害怕去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