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要我多想些快乐的事……就好。
“彩音也会经常陪在我身边,同我聊天,可你知道的,她是人气声优,忙得紧,哪能将那么多时间放在我身上。
“她越是陪着我,我便越是难过。
“前些天,还搂着我悄悄流泪。
“明明在你与她们举行仪式的那天,她都没哭。”
我很惊讶于她们是如何得知那件事的,可只要稍稍细想便能明白,多半是那三人中的谁告知她们的,又或许是她们共同商量之后的决定。
在说完这些话后,她忽然不笑了,目光一下子变得恍惚起来,宛如一台被拔掉电源的空调,扇叶甚至来不及合拢,沉闷来得猝不及防。
刚才的笑容仿佛都是我的错觉,唐突地令我慌了心神。
“为什么,和君要来探望我呢?
“因为我变得不正常了,因为我坏掉了,因为我惹得你们同情了,所以你们都来了,是么?”
我闭上了眼,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我没有她,尚且能沉浸于其他女孩儿给予我的幸福中,她却只有疾病与孤独陪伴。
我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将这名女孩儿放手,她与我在某些部分上极其相似,一不小心就容易跌落进与世隔绝的深渊里,只能听见自己呻吟的回响。
“梨纱……”
“我不会死的哦……现在还。”
我甚至没有勇气去直视她的眼睛,一想到我是将她变成这幅模样的罪魁祸首,压抑的情绪顿时溢满了胸腔。
她轻叹一声:“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做不到的吧。
怎么可能放任她不管呢,我很清楚自己是她痛苦的源头,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会让她患上痛苦的疾病。
可就算如此,我也无法在此刻让她看我的背影。
我想要触碰她的手,可瞧见她那平静而空洞的眼神,便产生一丝心痛的惧意。
“梨纱,跟我走吧。”
“走?走去哪?”
“来我家,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这是要我和那些人分享你的意思?”
“是我会像爱她们一样爱你的意思。”
她摇头:“我不喜欢这个回答。”
我爱她,也爱着其他人,她们每个人都因我受尽苦难,痛苦就是痛苦,没有高低之分。
而我却将她丢在了此处,任由她变得与曾经的种田梨纱越来越远。
如果我当时能更强硬些的话。
“和君,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以后找个比你优秀百倍的男朋友,还是担心我将你的渣男真面目公之于众,还是……担心我有一天,会一声不吭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惧怕地伸出手,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
“和君的手,颤抖地好厉害呢,就这么害怕么?”
“嗯啊……害怕啊,害怕得不得了。
“拜托了!求你了梨纱,跟我走吧……不然我真的……拜托,求你了。”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而她的神情并不因此有任何变化。
或许,我来得太晚了。
“我不要求你任何事,也不是逼着你就此妥协,讨厌我也没关系,找男朋友也没关系,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我仅仅是希望,你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千万……不要留自己一个人。”
我不停地恐惧着,恐惧她像那时的我似的,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我十分清楚那样的状态有多可怕。
“不会找男朋友的呀。”
她神色平静地看着我,语气温柔。
“我早就,无法爱上和君之外的任何人了,可是……为什么呢。
“一想到你的事情,我就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想要了。
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彩音那样呢,痛痛快快地将你忘掉,那该多好呀。”
“梨纱就是梨纱,不需要成为任何人。”
“可是我想忘了你,只要忘了你,我的病就能好了。”
“忘不了的,我对梨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一定会记恨我一辈子。”
我的双手将她的左手紧紧握住,她缓慢地抬起右臂,用手指弹去我眼角溢出的泪水。
“我哪真能恨得了你。”
我立刻将她的右手握紧,让她的掌心紧贴我的脸颊,还好,她并没有拒绝。
“和君你……能治好我么?”
我看向她的双眸,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在希期着某种希冀着某种色彩,能够将她变得灰白的世界,重新染回缤纷的色彩。
“不知道,若是治不好,便叫我一起得病好了,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
她只是看了我一小会儿,可我却觉得这一小会儿是如此漫长,仿佛连心脏的跳动都随着时间一同停止了。
她安静地说:“……带我走。”
我没有犹豫,紧紧拥抱满目忧郁的她,她既没有露出极大的喜悦,也不表露莫名的悲伤,单单是发呆看向房内无关紧要的某处。
“好。”
我们都是失落的灵魂,没有一种拯救是纯洁完善的。
我或许没法拯救她,亦如她无法拯救我。
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