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顺利抵达让马良声名鹊起的白马津渡口时,赵州又传来未经证实的消息,说是在赞皇山建立抗金根据地的赵州义师宋才所部被金兵歼灭,另一支赵州抗金义师吕泰所部则无耻投降了金兵,成为了金兵南侵的马前卒。
与此同时,响应中原宋军号召,毅然向金兵地方驻军发起主动进攻的抗金义师,由于严重缺乏攻坚经验和缺少攻坚器械的缘故,也纷纷在据城据垒而守的金兵地方驻军面前败下阵来,不仅没能达成破坏金兵后勤补给的战术目的,还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死伤了大量的抗金勇士。
再接着,为赵宋新朝廷贡献了大量文武人才的邢州地区,还直接遭到了金兵主力的血洗报复,大量的宋军将士家眷被杀遇害,无数村庄被金兵主力夷为平地,抗金义师活跃的大陆泽一带,则被金兵直接杀成了无人区,堆积如山的尸骸和流淌的鲜血,让大陆泽的湖水都带上了血腥味。
接下来遭到金兵疯狂报复的,还有宗泽起家的磁州地区,为了惩罚磁州籍大宋将士英勇抗金的行为,金兵不仅在进入了磁州境内后见人就杀,见房就烧,还在磁州城里实施了屠城,在磁州地区活跃的几支抗金义师,也被金兵主力分出不多的军队就轻松歼灭或者重创。
在杀红了眼的金兵面前,组织不够严密的抗金义师很快就出现了叛徒,先是士卒不断逃亡,然后阻拦在金兵进兵道路上的抗金义师纷纷放弃辛苦建立的根据地转移逃命,最后历史上的著名禽兽孔彦舟,还干脆设计杀害了被金兵切齿痛恨的友军部队首领魏子民,拿着魏子民的人头,带着自己的麾下队伍和强行收编的魏子民麾下士卒,一起向金兵投降。
面对着彻底一面倒的局面,宗泽还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惊讶说道:“金兵故意挑抗金义师最多的道路南下,莫非是想搂草打兔子,顺便解决我们大宋在河北的抗金队伍?”
及时赶到的八字军信使给原本已经有些泄气的宗泽打了一剂强心针,与八字军取得联系,得知王彦已经带着八字军主力从林虑走出了太行山区后,宗泽马上就认为前后夹击金兵主力的机会已经到来,便不顾亲生儿子宗颖的劝阻,毅然采纳了部将刘衍的建议,故意在白马津渡口的黄河上主动搭建起了一座浮桥,以此引诱金兵主力选择到中原宋军主力守卫的白马津渡口渡河。
宗泽故意给金兵留下一条狭窄的浮桥,目的当然是想引诱金兵采取加油战术渡河,让严阵以待的中原宋军可以逐口逐口的把金兵吃掉,慢慢削弱金兵。结果让宗泽心中暗喜的是,金兵果然上了他的大当,不仅在的引诱下直接来到了白马津渡口,率先抵达战场的金兵前队还眼红河上的浮桥,蔑视宋军的战斗力,刚到现场就马上发起抢渡,试图夺取黄河浮桥的控制权。
金兵的轻敌也终于让中原宋军打了一个胜仗,利用金兵士卒无法大量快速过河展开兵力的机会,中原宋军利用神臂弓和事先修筑的坚固工事给了金兵一个迎头痛击,把发起抢渡的金兵杀得死伤惨重,不得不被迫主动撤退,宋军将士欢呼震天的同时,因为友军接连惨败遭到重创的士气也终于有所恢复。
吃到了苦头的金兵还算懂得汲取教训,即便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兄弟率领着金兵主力抵达了白马津后,也没再敢打那道狭窄浮桥的主意,选择了在黄河北岸建立营地,同时派人到上下游收集渡船,摆出了打算先做好充足准备再发起渡河的架子。宗泽见了当然心中暗喜,知道只要王彦率领的八字军主力能够顺利抵达,宋军就有希望获得前后夹击金兵的机会。
另一位爱国将领王彦没让宗泽失望,腊月十三这天的下午,凛冽的寒风中,王彦麾下的信使终于还是来到了宋军营地,给宗泽带来了王彦率领的十万八字军主力,已经顺利抵达了清水北岸的喜讯。结果宗泽还算冷静,虽然心中大喜过望,却还是赶紧安排人手北上与王彦联系,要求严重缺乏骑兵的八字军不要急着渡过清水,先南下到滑州城的正北面接近接近渡口战场立营,然后再伺机而动。
运气在这一刻突然背离了宗老英雄,天色将黑时,天上不仅突然降下了纷飞大雪,气温还突然下降得无比严重,以至于宗颖亲自伺候宗泽睡前清洁时,脸脚还没洗完,一大盆热水就已经变成了略感冰凉的温水,宗泽见了难免叫苦,说道:“糟了,如果今年的冬天和靖康元年的冬天一样,冷得连黄河都冻上,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一语成谶,到了第二天清晨时,年老体衰的宗泽才刚起身,宗颖和刘衍等将就已经脸色苍白的来报,说是黄河已经被昨夜的严寒冻上,宗泽听了大声叫苦,赶紧冲出营地到黄河岸边查看情况,结果到了黄河边上时,曾经波涛汹涌的黄河河面不仅已经被冻成了一片坦途,冰面上还已经有许多脚上包着稻草的金兵士卒在来往活动,检查冰面的结实情况。
不敢相信的呆立了半晌,直到宗颖一再提醒,胡子眉毛已经被冻出冰屑的宗泽才慢慢回过神来,又突然心中一惊,脱口说道:“糟糕!王彦那边情况比我们更惨,清水的流量远不及黄河,现在河面肯定比黄河冻得更结实,他又刚到黄河战场,根本来不及建立坚固营地,金兵如果分出骑兵奔袭,他肯定很难抵挡!”
“留守,应该让我们的军队立即做好出击准备!”刘衍赶紧建议道:“倘若发现金兵骑兵大举出击,奔袭向北,我们就立即出兵北上攻打金兵营地,围魏救赵给王将军他们分担压力。”
宗泽一听马上点头,也赶紧返回宋军营地安排出战准备,结果也不出宗泽等人所料,中原宋军这边才刚做好今天打一场大仗的准备,斥候就送来急报,说是金兵果然分派出了超过三万人的骑兵北上,奔袭向了宋军昨天才刚刚知道的八字军驻地。宗泽闻报不敢怠慢,只能是果断命令宋军出动八万大军出营,过河强攻金兵的营地。
让宗泽意外,他被儿子逼着裹了一件皮裘出营后,出击宋军才刚整理好队伍,北岸的金兵营地就已经打开了营门,在已经分兵而战的情况下,主动出兵迎击宋军。原本还担心金兵死守不出的宗泽心中暗喜,赶紧命令宋军北上与金兵对阵,然后还在心里说道:“既然分兵奔袭,出动的肯定精锐战兵,老夫就不信了,我的八万主力,还打不过你们的二线军队!”
非常悲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折。
不是宋军将士贪生怕死不敢卖命,也不是宗泽轻敌大意指挥失误,关键还是战斗力方面的碾压,在颠峰时期的金兵面前,尽管中原宋军的整体战斗力已经得到了明显提高,全军上下也拿出了惊人的斗志和毅力与金兵展开血战,可是激战了大半个白天后,一直都在被动挨打的宋军各部还是纷纷被金兵击溃,骄横不可一世的金兵骑兵还差点冲到宗泽的旗阵面前,逼得宋军的核心队伍重步兵只能是主动退却,掩护宗泽撤回营内据垒坚守。
泼洒的鲜血染红了被雪花覆盖的大地,雪地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躺满宋军将士的尸骸,金兵在营外欢呼雀跃,狂妄挑衅,宗泽却是在宋军营内老泪纵横,也终于明白了赵九妹为什么对他奏请决战的建议置之不理,和他一样忠心耿耿的马良,为什么会改变立场,坚决反对自己在中原战场与金兵主力展开决战的计划。
次日上午,黄河北岸又传来噩耗,说是王彦率领的十万八字军被金兵的三万骑兵彻底击溃,士卒死伤无可计数,尸骸连绵,足足延伸了二十余里,辛苦积攒的粮草物资全部丢失,王彦本人也在混战中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已经亲眼见识过金兵主力的惊人战斗力,宗泽当然对这个消息毫不意外,神情木然的呆坐了半晌后,宗泽还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心道:“金兵主力之前不肯急着渡河,该不会是故意等八字军主动上门送死吧?”
再接着,宗泽又马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危险,暗道:“黄河已经守不住了,淮河不仅比黄河更难守,宇文太宰手里的淮南军兵力还比我还少,如果他也守不住淮河,金兵一路长驱直入,岂不是可以直接打到长江边上?马太尉统领的长江守军几乎全是新兵,还怎么守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