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阁偏殿,离忧平躺在雕花紫檀床上,心口的伤痕早已愈合,可那张脸却缺少血色,叫人看了也清楚他定是没少受罪。凌风背对离忧稳坐床沿,为一解心中之困惑,让婉月将司命星君找来望月阁问话。而司命也不是不晓得害怕,只是这神仙当得久了,对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话,早已理解得相当透彻,他想反正早晚有一天还是得正面面对,便老老实实跟随婉月去了。到至望月阁后发现,竟同久久被带回的那日状况十分相似,只不过就是躺床之人变成了离忧,正襟危坐眼神锐利盯着他的变成了凌风。
司命星君双腿暗中发抖。
“小仙参见二殿下,不知二殿下唤小仙前来有何吩咐?”
“本神问你,离忧为何会在凡界自尽?你的命数到底是怎么写的?本神当初千叮咛万嘱咐,此次历劫的乃是天狗族的公主与殿下,万不可有太苦的命数,以免伤了他们得罪他们一族,而你也承诺是写了一个一世平安的命数,那怎么事到如今,离忧就变作带着一身伤回来了?你是认为本神在这天宫人微言轻,觉得不把本神放在眼里欺骗本神也没什么,对吗?还是你嫌自己活得太久活腻了,一心想向帝君女君求死?”
凌风从前一直都是温润公子的形象,对待众仙也都和和气气,鲜少有见他发过脾气,即便是有心生不悦的时候,也大多都是眉眼淡扫一派从容地独自离去,像现下这样的火冒三丈还是头一次,却也透着不比文昊与凌云少的霸气与威严,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君临天下的风范。司命星君骨寒毛竖,手哆哆嗦嗦地去翻命簿。
“二殿下您先别急,小仙这这这……这就看看。”
他的眼睛不住地偷瞄凌风,手也迅速打开离忧的命簿,然在打开之瞬,便噤若寒蝉了。果然,如久久先前那般,离忧的命数全部不见了。这样一副呆若木鸡的作派,凌风自然不眼瞎,一下子就能看进眼里,自觉事有不妙劈手夺过命簿亲自查视,却更增添几分怒火,手举命簿到司命眼前,强压火气道:
“你给本神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司命星君委屈得不行。
“小仙……小仙的确曾写了一个极好的命数,但哪晓得中途大殿下看过后道这命数不行,说挨罚就该有个挨罚的样子,劫数应当无比惨烈,才能让公主与殿下得到教训长了记性,便非要小仙改写。小仙极力劝阻这命簿既定不可更改,否则恐会引出大祸,可大殿下不愿听信小仙之言,一定要改写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所以,还请二殿下息怒恕罪,小仙也是被逼无奈啊!”
闻听又是凌云从中作梗,凌风止不住地怒火中烧,然又理解司命星君在此事里的确被动,语气便还是稍稍缓和了些。
“那小久呢?本神先前看到了乔久久之墓,却探查不到里面有仙身的存在,反而是空的,那她此时身在何处?”
这又是一个致命问题,司命星君当然知道凌云早就将久久带回来这件事,但曾被威胁不许向旁人透露一丁点消息,眼下算得上是凌风与凌云的双面夹击,他心里有数自己得罪谁都不大合适,于是,佯装毫不知情的模样取出久久的命簿。
“二殿下稍等,小仙查查。”
翻开命簿,嗫嚅半天。
“额……回……回二殿下,公主的命数也……也消失了,小仙也不得而知公主身处何方了。不过依小仙看,这命数消失就代表公主恢复了仙身,既有仙术傍体,公主必然吃不了大亏,二殿下就无需太过担心了。”
凌风为久久的消息都是未知而焦虑,焦虑之下,多出个心眼警告道:
“司命,想你也能看出凌云与离忧小久的积怨不浅,因而历劫结束之事你千万莫要声张,不然,倘被凌云知晓又穷追不舍地找他们报私仇,闹出不可开交的大事传到四位帝君女君耳朵里,那你和凌云干的那些勾当也就众所周知了。所以,你若还想继续好好当你的司命之职,就听从本神的劝诫。只要凌云不找你你就不要去找他,就让他以为离忧和小久还在历劫当中,好给本神多留些时间寻回小久,届时将小久和离忧安全送回阴山,这事也就永不会再为人知,你也可以从此安然无恙了,明白吗?”
司命星君听得出好赖话,明白凌风是在为他着想,也明白凌风是怕凌云知晓离忧久久的下落后再找他们麻烦,但仔细想一想,这也就是凌风不明实情才多虑了。久久早就被凌云接回云清宫,有美人在侧,凌云还哪有心思再理离忧的死活,就像这些个时日里,凌云连问都不问离忧的情况一样。故此,离忧倒是有大把时间可安心在望月阁疗养好伤势,而至于寻久久一事,也不必他此刻又多嘴一提了。反正,照料离忧的日子里凌风肯定得寸步不离,不可能将离忧自己丢在望月阁不管,因此,等离忧伤好,凌风能够无牵无挂地出去寻找久久,那估计久久的伤也都已经养好了,到时都无需专程去找,久久便会自然而然地出云清宫重现于凌风眼前,而凌云,他一定不敢阻拦。想通这点,司命星君俯首听命。
“明白明白,小仙定会谨遵二殿下之命。”
“那就好。行了,你走吧,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尽量别让旁的仙家发现你是从望月阁离开的。”
“是,小仙告退。”
送走司命,婉月便去厨房给离忧熬药,熬好送进偏殿,瞧见凌风依旧愁眉不展地坐在床沿,连姿势都没变动过,她就立即明了凌风定是在觉着自己作为大师兄,却枉负广成子与云天几老的信任,没有照顾好师弟又弄丢师妹而深深自责。婉月过去坐到凌风身侧,一只手覆在凌风握拳的手上。
“小久那么古灵精怪,是断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你不要太过忧心,想来她大概是被哪处好玩的地方吸引过去了,才没有及时回来。你是知道的,她玩心那么重,必是因为司命星君写的这劫苦得她难受,她才放松心情去了。”
凌风晓得婉月是在安慰他,且也私觉婉月说得不无道理,适才反握住婉月的手,回以婉月一个很温柔的笑。
“你说得对,那等离忧痊愈,我们就再去找找她,想来她定是如你所言出去玩乐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无巧不成书,离忧醒得也是及时,朦胧中听见凌风说要找谁,撑着床缓缓坐起的同时,略微虚弱地闲问一嘴。
“师兄,你要去找谁啊?”
凌风与婉月双双回头,见离忧清醒,心中的担忧也即刻褪去几分。凌风将织锦软枕立在离忧身后,扶着离忧靠到织锦软枕上。
“你这小子终于醒了,可把师兄吓坏了。”
拿起婉月端着的托盘上的药碗。
“来,先把药喝了。”
舀一勺药吹温送到离忧嘴边,却架不住离忧鼻子异常灵敏,登时就见他五官拧于一处,脸扭到了一边。
“这什么药啊?这么难闻。”
凌风仍在举着那勺药。
“自然是助你伤愈的药。”
往离忧嘴前凑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