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露天茶肆中。
不少过往路人在此歇脚,一边喝茶汤,一边闲聊。
所说的话题,自然逃不开最近的时局变化,正是朝廷征湖阳失利一事。
“那陈封竖起反旗,在湖阳聚众百万,真是百年未有之巨寇,如今打退了官兵,不知还会有什么动作。”
“既是反贼,多半会席卷天下,到时候战事连连,世道可要乱起来了。”
“唉,朝廷征讨无果,还丢了湖阳,而今陈封羽翼丰满,我看朝廷再难制之。”
“哼,官兵水淹湖阳,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慎言,慎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交谈。
这里位于中原偏北地区,湖阳之乱未蔓延至此,众人语气虽有凝重,对于未来感到忧虑,但不至于惶恐不安。
现在陈封的名头,已经与“反贼”一词挂钩,湖阳以外地区的百姓,都不敢旗帜鲜明支持陈封,谈话间多有收敛,大多谨慎站在朝廷立场。
对陈封此人,各地百姓感情复杂,既佩服这人除恶讨奸诛杀权贵的行径,又觉得这人揭竿而起祸乱世道。
《独步成仙》
富庶者痛恨之,尚能温饱者敬畏有加,偶有埋怨,唯有底层中才有铁杆支持之人,不同成分的人看法各有偏向,但除了湖阳百姓以外,绝大多数人都想敬而远之。
而在茶肆角落,坐着两位青年,衣袍一黑一白,俱是英武之辈,但眉宇间气质有所不同。
白衣青年名为卫仲,气质温润。而黑衣青年唤作江狄,眉锋凌厉。
两人师出同门,以师兄弟相称,下山已有多日。
听着旁人闲聊,江狄眼中精光一闪,勾起嘴角道:
“这陈封号称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师兄,你怎么看此人?”
卫仲抿了一口茶汤,轻声道:“师弟可是想问,这人值不值得投效?”
江狄呵呵一笑:“不错,这人自称为民起事,估计正合师兄的胃口,而且他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或许能成一番事业。”
闻言,卫仲沉吟了一会,摇摇头:
“此人起义时宣言,是‘挟天欺民,自居王侯,人补均平,权贵当诛’,虽说颇具豪气,可更像是裹挟民怨而起,并非改善民生的长久之计。
民怨只能运用一时,暂可借之席卷天下,可一鼓作气,二衰三竭,起事中道便难以为继,万民所求的根本,仍是温饱生存,泄愤只能用于一时。
况且人必有私,待陈封势大之后,麾下定有人腐化,贪图功利,为己谋私,同样凌驾于民众之上,届时又谈何均平?所以依我之见,这陈封勇则勇矣,实则只能掀起乱世,造成一时之祸,最终恐难以成事。”
江狄听完,
轻轻笑了两声:“师兄所见,倒是与我颇为相合,只能裹挟民心一时,难以长久。”
卫仲眉头一挑:“师弟也不看好陈封吗?”
江狄嘴角一勾,随意点评道:“这陈封一身草莽习气,过于暴烈,倚仗自身武力,自绝于权贵世家,不留退路,并非雄主,不值得投效。愿意投奔于他的,只有草莽贫民,不会有任何世家子读书人,如此怎能争霸天下?便是乘一时之势侥幸推翻了朝廷,如此不容权贵,江山也是坐不稳的,最终只会为他人作嫁衣。”
卫仲抿了抿嘴,摇头不语。
虽然都不看好陈封的起事,但两人出发点各有不同,与自己相比,师弟更看重此人的争霸资本。
卫仲对此并不意外,从小一起学艺,他深知师弟一展抱负的野心,远大于自己。
这时,江狄再度开口,移开话题,问道:“乱世将至,师父让我们建功立业,你可做好了打算?是匡扶朝廷平定乱世,还是扶持一方雄主逐鹿天下?”
卫仲定了定神,叹气道:“还未想好,我打算先去京城,见识朝廷气象,看这大夏还有没有救。”
江狄点点头,缓缓道:“既如此,你我便在此分别吧。”
卫仲一怔:“师弟?”
江狄眼中精光闪烁:“乱世潮生,群雄并起,必有雄主出世,我打算云游各地,待时而动,择一雄主而辅佐,便不和你一起了。”
卫仲默然,心中却不多么意外。
两人虽是同门,但追求并不相同,师弟向来傲气,比起与他联手,更倾向于独行,建立自己的功业。
“唉,看来你我终需一别,就在今天吧。”
卫仲叹了一口气,知师弟心意已决,并不挽留。
“好,那就江湖再见了……或许有朝一日,你我还能有较量的机会。”
江狄说完这句话,随即起身离开,出了茶肆。
走出几步,他动作顿了顿,隔着围栏最后看了卫仲一眼,随口道:
“还有……你可别轻易死了。”
言罢,江狄再不留恋,大步向西。
卫仲摇摇头,结账离开,出了茶肆,朝另一方向而走。
夕阳渐落的官道上,两人渐行渐远,各奔东西。
……
随着湖阳兵败的军情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又一日上朝。
京城,紫极殿。
“四十万大军讨贼,最终却大败而归,三军统帅竟如此无能,枉费朕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