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的响声将奚送吵醒。
从范虚夷怀里扭头看去,她瞬间不瞌睡了。
果然是七层不错。
但……
狭窄的走廊只够站一人。
没有围栏,没有楼梯。
只有拴在七根柱子上的大铁链,连着的石台悬浮在空中。
巨大的石台上什么都没有,但要想从这里看到下一层,就必须从这层石台上跳到下一层才好。
且每一层石台,都巧妙的将各个方向围住,不管从哪里都看不见下一层。
只隐隐的看见下一层石台的铁链在不断地晃动。
“这要怎么下去?”奚送脸色惨白。
七层楼可不低了。
而且这座宫殿,每一层的高度最少都有五六米。
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必死无疑。
更别提最底下的地板上竖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铁刺。
“靠铁链走过去吗?”她小声问道。
“不,铁链上有机关,不能试图从那里经过。”
范虚夷说,然后将目光投在铁链拴着的柱子上。
铁链是内嵌在柱子里的。
奚送忽然觉得心惊肉跳。
一般人的脑回路都是和自己这样,认为顺着链子下去就好。
可如果真上了链子触发了机关,那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错,我们想下去必须跳过去。”
立夏说。
语毕他将奚送从范虚夷怀里接过来,摸摸脑袋:“小送确定要下去?”
“恐怕不带上小送是不行的。”
范虚夷笑。
小家伙的本事,在底下可是会派上用场的。
“所以侯爷确实是想杀了我的?”醒后的胥昇在听过奚小送复述发生的事情后,第一反应便是这个了。
奚小送轻叹一口气,慢悠悠的点头。
她现在根本不想说话,因为胥昇是范虚夷自愿“分割”送给自己的,既如此的话,策反他还有什么用?
目前她已经完全没有兴许胡编乱造坏人心智了。
“俗话说得好,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可以考虑换个主子了,或者远走高飞,反正怎么样都可以,随你的便。”奚小送郁郁寡欢的说。
当初决定策反胥昇的时候不过也就是为了培养一个范虚夷的仇人罢了,现在看来他没有多余的利用价值,也没有足够的脑子和自己并肩作战,那留下他在自己身边的意义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有些懊恼,为什么像初念一样聪明的伙伴那么少?
“罢了,侯爷既然已经想让我死,我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必要,他能准你救我并收我,便说明我彻底没了用处。难为你费心了。”
丢下这么几句话,胥昇拱手之后便转身走了。
奚小送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也低估了他的脑子。
反过来倒对自己留下一抹自嘲。
自己这般笼子里的雀儿,有什么好嘲笑别人的?今日胥昇是弃子,但他可以跳出这个棋盘成为自由人,那明日、后日,明年后年,自己又能追上他几步?
胥昇到了范虚夷书房,范虚夷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看来,对方这会儿正应该接受奚小送的洗脑才对,怎么这么快来了?
还是说奚小送已经给对方灌输了什么邪念,让这厮来行动了?
压下诸多猜想的范虚夷,怎么也没想到胥昇跪下开口的第一句是请辞。
“侯爷,属下想要拜别您,已经求得了夫人的同意,求您恩准。”胥昇如此的开门见山,让范虚夷足足吃了一惊。
就连一边的车云航都没反应过来。
他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见自己的主子被谁惊诧到。
“何故。”范虚夷淡淡问道,话罢又似乎是有些不甘心,于是使得自己的态度变得强硬了些:“做本王的下属,想要离开,除非死。你跟了本王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吗?”
许是因为即将离开,胥昇的脸上多了些从容,他的笑也是久违的那般,他道:“属下明白,但属下昨晚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范虚夷愣。
他知道胥昇指的是昨晚的那场火灾。
胥昇又笑:
“如果没有夫人昨晚事先喂我的那些药,现在的我确实已经离开了,不过侯爷放心,属下当年受过您的恩惠,这些日子过来办砸了这么多事也没被您罚,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无论离开与否,属下都会对您忠心不二,但属下更知道,您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我是自愿来请辞,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若他日侯爷有需要我的地方,还请召回我,即便相隔千里,我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您的身边。”
这些话落在范虚夷心里并不轻。
他感到的沉重是双倍的。
他知道自己做的“梦”醒后是在一年前,一切开始的一年前。
上回胥昇要离开,是因为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失败服毒自尽,临终前跪在范虚夷的面前,说了相差无几的话。
范虚夷自然知道胥昇忠心,他也知道奚小送会在藏书阁策反对方,所以想借着这个局让他为奚小送所用,这样一来,也免了他死。
但没想到他忠心到了这个地步。
“好。”范虚夷说,话罢对门口的解小五吩咐:“拿了库房钥匙,去支三千两银票给他,具体做什么用随他的便。”
此话一出在场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原都以为这事儿成不了,保不齐要出人命。
谁知范虚夷又对胥昇道:“你且先在这里等着,待本王开一张通关文牒,你拿了再走。”
胥昇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此时此刻眼泪簌簌狂掉,他自己也没把握活着离开镇国王府,没想到却收了这么多恩赐。
“侯爷……”
“是你的忠心救了你的命。”范虚夷这话说的可不是昨晚那件事。
语毕他破天荒的对几人露出笑,然后补充:“云游天下没有钱和通关文牒可不行,日后你也不必回到我身边,除非你没钱了或者惹事了,否则我不认你。不过你倒是可以带着你的游历经验来说给安儿听,又或者是编成书,总之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见了鬼的时候,范虚夷又一秒黑下脸:“方才的态度和方才的话,本王这辈子只对你说这么一次,你要是记不住,本王再见到的,就是一具尸首。”
然而回应他的是几人的放松一笑。
这让他非常没面子。
“笑什么?”忍着怒火,他没好气的问道。
胥昇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回答:“侯爷这样温柔的说话,属下一时半会儿有些消化不了,您这样真的太少见了……还是严厉狠绝些好,毕竟我们习惯了。”
“……你再说一遍?”
闻言胥昇噌的一下起身:“这话属下这辈子也只敢说这一遍了,侯爷息怒侯爷息怒……话说回来夫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您也不要太强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