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路上,由于林家给负责押解流民的三位差役打点了大笔银子,所以这次他们不像以前押解流民那样动辄打骂,也不逼着每天非要赶多远的路,尽量迁就一下林岱林二公子。
本来这木枷有大小厚薄之分,分量自然有轻有重。林岱脖子上套着的木枷就很轻,而且差役班头老李头发话后,出了江阴城,林岱的手就没有锁在木枷上面了,所以走起来最为轻松。像那高个年轻人和壮汉胡人,手可是一直锁在木枷上的。
南行路上第一日晌午歇脚打尖的时候,差役把拴着十个流民的铁链锁在路边小店外的一棵树上,让店家给他们拿来吃食,也就是硬馍面饼啥的,一人还有一碗菜汤,这一路上花费的银两都是林家出,所以林岱的饭菜特别不同,大碗白米饭另有一碗荤菜。
吃东西的时候,原本手被锁在木枷上的流民,此时手都被解下来了,但是木枷可没有从脖子上取下来,所以吃东西必须两个人配合。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站着的流民替坐着的人喂吃的,待一人吃完后,换过来又喂对方。
林岱与那高个年轻人两个人配合着吃饭,林岱很大方,留了大半碗荤菜让高个年轻人吃,高个年轻人也没有客气,吃了个干干净净。
流民吃完后,就坐在树荫下等差役吃完。三个差役却在小店里面喝上了酒,十个流民就趁机多歇息一阵。
那高个年轻人伸直长腿靠在树上,轻声问林岱:那三个看守就自顾自喝酒,也不怕我们逃跑?
想来他对自己奔跑速度颇为自信,谅三个差役追不上他。领头那老李头五十多岁了,又干又瘦,能不能跑得动都难说。
林岱还没搭话,他身旁的胡半仙说到:小哥,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要让差役听到,当场结果你的性命,回去覆命那是有功无罪。再说了,你没看见那铁链拴在树上的吗?
高个年轻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以示对那锁住铁链的挂锁毫不在意。
林岱苦笑道:身为流民谁敢跑?按照大文律,流民不管是路途中还是在流放地逃跑,不单自己要被捉拿归案,而且官府还会从逃犯家里再抓一人流放抵数。没有家室父母子女的,就从亲友族人中选出一人流放。像你如是孤身一人,江阴县衙就会把那天来送你的小丫头抓来抵数,送去崖州流放。甚至不是逃跑,流民病亡还是其他原因身故,严起来都还要家中或族人中抽一人流放。
那高个年轻人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可以这样?这不是株连无辜吗?简直乱弹琴!
林岱说道:所以呀,流民鲜有逃跑的,以免累及家人族人。
那高个年轻人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原本想着流放路上轻轻松松就能逃跑,没想到还不能跑,不然就要连累那傻丫头被流放。
这时林岱问到:三千里流放,同锁一铁链,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胡半仙和壮汉胡人都望向高个年轻人。原来出发前,为了凑够人数,他们四人是关在一间牢房里面的,算是牢友了。可是高个年轻人日日受到严刑拷打,每次拖回来的时候都是昏迷不醒,所以三人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连典吏宣读众流民罪状的时候,说的也是“疑为倭寇奸细,虽查无实据,但拒不交代姓名籍贯,殊为可疑”。
所以林岱才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