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她是第一次入姜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姜家姑娘。
九月初至,今日落了场雨,便添了两分凉意。衡玉提着画箱,罩了件丹色绣白鹤披风,随蒋媒官一同被请入了姜家姑娘的居院中。
由姜府的管事婆子引见罢,衡玉解下披风,于画案后坐下。
姜雪昔坐在梳背椅中,望着替她画像的少女——亭亭少女挽着双髻,纤纤皓腕执笔,螓首玉颈,浅青襦裙杏色薄衫,束着襻膊,面上此际满是认真之色。
“吉小娘子生得真好看,不愧为京师东西二市,五十四坊公认的第一美人儿。”姜雪昔含笑说道,声音是久病的虚弱缓慢。
衡玉笔下微顿,莞尔一笑。
不得不说,女孩子间拉近距离真的很简单。
谁不喜欢被夸赞呢。
“那是因为误传之人没见过世面,也怪姜姑娘轻易不出门,若世人瞧见了姜姑娘,京师第一美人的名号自是与我无甚干系了。”
姜雪昔掩嘴笑了笑。
小姑娘长得甜,嘴巴也甜。
但她心中仍是认为,自己断是比不了的,因为吉小娘子好看的不仅是样貌。
自己当下所见,女孩子既熏得一身书香气,举止又落落大方不拘小节。
传闻中,这位小娘子在外流落数年归家后,踢蹴鞠打马球玩投壶,还养童养婿……咳,这个只是传闻,当然,纵然是真的,也是愈发叫她钦佩羡慕的存在——
总而言之,这位身为大盛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官衙女画师的吉小娘子,可谓是“百无禁忌”。
旁人指指点点,有不少难听之言传入她耳中,但她只一个想法——这样的女孩子也太潇洒了吧。
若可以的话,她当真也想这样活着。
随心所欲地活着。
不知想到了什么,姜雪昔眼神微黯,柔声道:“我常年抱病,形容难免衰颓,该是什么模样便画什么模样,吉小娘子不必费心于笔下。”
“岂会!姜姑娘纵是未施脂粉,也是灵秀无双,婉丽动人!”蒋媒官在旁笑着称赞道。
姜雪昔唇边笑意虚弱浅淡。
四目相对,衡玉会意而笑,应道:“姜姑娘放心。”
姜雪昔含笑轻轻颔首:“多谢。”
作画毕,衡玉抱着画卷,与蒋媒官一同离开了姜家姑娘的居院。
“大人,那二人应是官媒衙门里的人,奉旨前来替姑娘画像的……”
连通前院甬道的一侧小径旁,管事见自家郎主看着那两道身影,在旁恭声说道。
“那便是先生的孙女吗。”姜正辅望着少女背影,精光内敛的一双眼睛里看不出具体情绪。
先生?
是指晴寒先生吧?
管事反应过来,忙答道:“正是。”
姜正辅未再多言,静静站了片刻,复才离去。
管事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愿最终被选上的不会是自家姑娘,不说大人将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单说三年前郎君在营洲出事……有这些纠葛在,到时郎主怕是抗旨也是有可能的。
姜正辅不知是否亦在思量此事,眼底蓦地闪过一丝寒意,往外书房行去。
不多时,一只雪白的信鸽被一双大手从书房窗边放出,朝北面飞去。
“蒋姑姑,不知姜家要同哪家议亲?”马车内,衡玉随口问道。
姜姑娘看起来对此事并不热衷。
蒋媒官从她手中接过画卷,放进一侧的檀木箱中,其内满满当当盛满了画卷:“岂止是姜家啊,昨日去的兵部尚书府……还有前日崔侍郎家的两位千金画像,可都在这儿呢。”
衡玉愣住。
也就是说,这些画像竟是同样的去处?
“莫不是……圣人要选妃?”
虽之前并未听到风声,可如此门第的姑娘家任人挑选,她一时想不到其它可能。
“你这几日怎天天魂不守舍的……选什么妃呀?还不是因为那道烫手的圣谕!”
“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