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随着陈公公步入了颐年殿正殿。
刚进宫的时候,原主温才人还曾是这里的常客,颐年殿巍峨恢弘,明灿的八角琉璃宫灯一溜成排高悬,照得殿内甚是亮堂。
丹凤朝阳的扶手椅上,是神色已有些倦怠的太后娘娘容氏。侍立在太后身侧,一袭崭新妃红蹙金珍珠纽扣广袖袄、云鬓雾鬟的端庄秀丽女子正是婕妤方氏。而坐在太后身旁那架紫檀如意宝座上的,是一位皮肤黝黑、剑眉星目的青壮男子,不消说,正是天泽帝,皇帝一身团龙纹紫青长袍,腰上的红宝石带扣在烛火下鲜红如鸽血,如此一身富贵奢华衣着,穿在他身上,竟莫名叫人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文晓荼也只是匆匆瞅了一眼,就连忙垂下脑袋,恭恭敬敬见礼,“嫔妾温氏,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
匆匆被传召,她自然来不及好生装扮,只穿着个柳绿色掐牙小袄,配一条碧波褶裙,临走前又被红果披上了一件青云出岫贡缎斗篷,看上去十分素雅,简直就是陪衬方婕妤的一片绿叶。
方婕妤看到她,立刻绽开笑容,“妹妹可算是来了!”
容太后微微有些不悦:“怎么才来?”
文晓荼内心腹诽,她离得远,传话去的时候就慢了一拍,她又没有肩舆,当然会比方婕妤来得晚。
文晓荼也只敢在偷偷腹诽,面上只得愈发恭顺,她低头屈膝:“臣妾来迟,请太后恕罪。”
颐年殿中常年弥漫着迦南香的气息,敦和悠远。容太后虽然还不满五十,但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故而常年礼佛,性子也还算敦厚。
看着温氏那覆了面纱的脸庞,烟粉色的面纱轻而薄,将大半张脸遮掩,但眼梢处仍有褐色斑驳无法盖住,容太后不禁心生惋惜,便摆手:“罢了。”
容太后看了一眼身旁宝座上的皇帝,皇帝方才发话,要召见方氏和温氏这两个当事人问询,却不知皇帝到底要问什么。这事儿明明已经查清楚了……
皇帝明昭心底冷笑,查清楚的,不过就是些表面罢了。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五弟和母后分别寄了家信相告,内容是差不离的,只不过五弟只是陈述事由,未加置评,而母后的家信……倒是啰啰嗦嗦写了不少,无非就是贺兰氏嚣张跋扈、心狠歹毒,已经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而方氏幸免于难,温氏则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这件事,方氏本来就透着可疑,不过念想着方清儒的刚正秉性和方家的教养,皇帝明昭才不敢直接下决断,所以才要召见当事人。
容太后道:“此事贺兰氏虽然一直砌词狡辩,但哀家早已搜出物证,并且审问了贺兰氏身边宫人,也已经有了人证。对此,皇帝还要什么疑虑?”
皇帝明昭黑着一张冷漠的脸,眸子里好似藏着利刃,就这么冷冷扫过侍立于太后身侧的婕妤方氏,“贺兰庶人送你的那两盒胭脂动了手脚,你当真事先不知?”
文晓荼一脸懵逼:贺兰庶人??贺兰婕妤啥时候成庶人了?
方婕妤脸色忽的白了几分,她努力定了定心神,敛衣跪拜,“当日,贺兰庶人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向臣妾赔礼,臣妾哪里能想到,她竟在赔罪礼的胭脂里下了一品红?”
容太后亦道:“贺兰氏入宫以来,多有失礼之处,哀家忍无可忍,才训斥了贺兰氏,并命她向方婕妤赔罪。”
文晓荼暗道,这前因后果她自然也省得,但太后的这些话,也同样不能证明方氏不知情。
正想着,忽的发现,方氏已经含泪看向了她,皇帝和太后的目光也转向了她。
殿中没有半个宫人,只有太后、皇帝、方氏和她。太后皇帝坐着,方氏跪着,而她……站着杵在这儿,貌似成了焦点。
皇帝明昭眯了眯眼,这个温氏……好安静啊,自打进殿,就一直安静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