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怪梦以外,宁息身上还有一件怪事。
她从未见弟弟宁息哭过,确切的说,她没有看到过弟弟流眼泪。宁息自己也说,他哭不出来,想哭的时候也只是觉得眼睛涨疼,但没有眼泪。
前几天宁泞在小河边浣衣,听村里那群长舌妇人说,孩子出生之后不会哭,是脑子有问题,这样的孩子长大多半会痴傻。宁泞本能的就觉得这群长舌妇是在指桑骂槐,一气之下,跟人吵了一架。
对于这些发生在宁息身上奇怪的问题,他们姐弟俩也找村里最有见识的村长请教过,村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独特之处,未必就是件坏事,让他们放宽心。
一家人吃着饭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宁老弟,吃着呢?”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拄着拐杖负手站在院门外将脑袋伸进院内,“闻这味儿,是开了荤啊!”
一家三口寻着声音看去,木栅栏围成的小院门口,一个须发尽白,身着长衫的老人整站在门口笑意盈盈。来人正是这座红山村的老村长,虽已过花甲之年,却仍旧腰杆子笔直。
宁息抬头看着门外的老人,手上端着碗,仍是在不停的把饭菜往嘴里扒,模样颇有些痴傻。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这个年纪正是饭量大的时候,每天吃的饭比劳累一天的父亲还要多,午饭本就只是简单对付了口早上的剩饭,并未吃饱,此时桌上恰好又有父亲带回来的野味,难免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去给村长开门。”
屁股地下的板凳被踢了一下,姐姐宁泞的声音传入耳中,宁息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囫囵咀嚼一下吞掉口中吃食,跑着就去给老村长开门去了。
“洪爷爷!”打开院门,宁息喊道。
老村长看着已然和自己等高的宁息,亲切的问道:“今年,十二了吧?”
宁息的木然的点点头。
姐姐宁泞已经从厨房拿出一副碗筷放在桌上,乖巧的说道:“洪爷爷,刚炖好的兔肉,您尝尝”。
老村长点点头,毫不客气的坐下。待老村长坐下后,父亲这才笑呵呵的陪坐在一旁,抬手示意村长尝尝桌上的菜。
老村长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香喷喷的兔肉,“我老朽就是闻着这味儿找上门儿的。”老村长咬上一口兔肉,咀嚼着说:“上好的兔肉,你这小妮子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要是再配上一壶好酒……”
坐在一旁的父亲岂会不知道老村长的心思,他看了看宁息,扬扬手,宁息心领神会,立刻跑着去里屋打上了一壶父亲亲手酿造的酒,给老村长倒上。
年过花甲的老村长端起碗,如欣赏一块美玉般,先是端详,而后是凑近嗅上一口酒香,轻轻啜上一口,咂咂嘴,那陶醉的表情犹如初食蜜饯的孩童。
“宁老弟,你这双酿酒的好手埋没于田间,真是可惜咯!”老村长感叹道。他看着碗中的酒,舍不得一口喝完,却又有些忍不住,于是砸吧着嘴,回味口中余香。
老人不仅是村子的村长,同时还兼任着教书先生的职务,是村里两百年来唯一进过州城学院的读书人。据说,年轻时还曾在州牧府上做事,是见过大世面之人。
老村长也是村子里唯一一位不叫宁息父亲为哑巴的老人,而是亲切的称呼父亲为宁老弟。仅看面相,父亲和老村长的确像是同辈人,事实上却要差上一辈,但老村长喜欢这么叫,父亲也无法开口拒绝,宁息宁泞两个孩子自然也说不上话。于是也只能是各按各的叫了。
对于老村长的赞誉,父亲只是陪笑,再次端起酒碗请老村长再饮。
“宁老弟呀,今天来一是老朽嘴馋你的酒,二是有事相商啊。”老村长饮了碗中酒,缓缓而谈:“宁泞和宁息两娃昔日曾在村口那盘根老树下听老朽讲学,老朽学识浅薄,也只能教教孩子们识文断字,却不能为孩子们授业解惑,心中也希冀着这帮孩子们有朝一日能有一身学问,,虽说你们是村里的外来人,但也在村里居住了十几年,算是在村里扎了根了,倘若有朝一日,孩子能跻身庙堂,也是为我们这山野小村光耀门楣啊。”
宁息和宁泞相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老村长的意思——老村长这是又要开始劝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