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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长日尽处,我来到你的面前,你将看见我的伤痕,你会知晓我曾受伤,也曾痊愈。

01

高考结束之后,楚晚考了一个不错的分数,比模拟考时还高出二十分。她顺利被自己的第一志愿录取,和裴瑾睿一样去了帝都,苏雁梨留在雀山市一所重点大学,夏收则在高考结束后去了日本。

当年那一群在智才中学里嬉笑怒骂的少男少女,终于在高考结束以后,各自散落在天涯海角。

大学与高中是不一样的,尽管大学校园让楚晚见识到了色彩缤纷的新世界,可她再也找不回当年在智才中学时的那种包容、友爱和开放的氛围,也再也没有遇到当初那么要好的朋友。

每个人都开始了自己的新旅途,曾经热热闹闹的微信群,也渐渐变得安静。

除了苏雁梨,和楚晚保持频繁联系的也只有在同一所学校的裴瑾睿了。

到了大学后的裴瑾睿更加光彩夺目,但他经常约楚晚一起吃饭看电影,同宿舍的舍友都打趣她:“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怎么可能。”楚晚摆了摆手,“老裴性格就是那么温和的,我和他就是好朋友而已。”

她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即便当年裴瑾睿没有在志愿上填专业美术院校,而是填了和楚晚一样的综合性大学,她也只是疑惑了一阵,很快就忘记了。

大二的时候,裴瑾睿预备申请到英国一所大学进行交流学习。楚晚第一次听说学校有公费出国交流学习的项目,便跟着裴瑾睿了解了不少,觉得是非常难得的机会。

在父母的支持和裴瑾睿的鼓励下,楚晚决定鼓起勇气申请出国交换,尝试着迈向更广阔的世界。

好在楚晚大一一年的本科绩点还不错,在裴瑾睿的帮助下,她申请了两所英国的大学,最后又顺利被裴瑾睿申请的那所大学录取。

林叔叔和张茹在林月桢那里听说过裴瑾睿,知道他和楚晚是高中同学,又上了同一所大学,便放心地让楚晚跟他坐同一趟航班去了伦敦。

交流的时长是一年。刚去英国的前两个月,楚晚因为口语不是很流利,在学习上吃了不少亏。裴瑾睿利用课余时间帮楚晚补习英语,再加上楚晚一直努力练习,英语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

有时候坐在星巴克,裴瑾睿给她讲英语时,楚晚时常会想起有一年的冬季,她和温宁远捧着芝士草莓坐在奶茶店里,温宁远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自己在国外的见闻的样子。

温宁远……

她出了神。

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呀。

伦敦的冬天时常下雨,大多数时候是阴天,整个城市总是弥漫着茫茫的雾气,像一位揉着眼睛睡不醒的老人。

圣诞节那天傍晚,伦敦下了大雪,裴瑾睿约楚晚去吃晚餐。古老的城市被笼罩在朦胧的暮色中,点亮圣诞彩灯的英式建筑像童话里的城堡一样梦幻。

裴瑾睿穿着浅灰色的驼绒大衣,脖子上系着一条厚厚的围巾,黑色的长裤和皮鞋衬得他的腿又长又直。

楚晚来英国之前烫了一个俏皮的卷发,穿着一件帽子上围着一圈厚实白绒毛的鹅黄色过膝羽绒服,里面是米色高领毛衣和修身的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裸色的短靴。

在皑皑白雪中,两个人在伦敦桥上漫步,脚下是宁静冰凉的泰晤士河,远处的河畔上一轮圆月般的伦敦眼静默地矗立着。

那里,是温宁远曾经去过的地方。

楚晚望着远处的伦敦眼,想起温宁远曾经发过的一张和伦敦眼的自拍,就忍不住想笑。

笑着笑着,无可奈何的悲哀感就慢慢没过了她的心脏。

忘不了。

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无论走到这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她的回忆里永远都会有温宁远的存在。

他是她年少时的白月光,是她一生都在渴望和向往的人。

那天晚上,裴瑾睿在泰晤士河边向楚晚表白了。

在那个身处异国他乡的圣诞夜,裴瑾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楚晚做出逾越的举动。

他张开双臂,从楚晚身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周围飘落的雪花一样,楚晚却还是因为这意外的肢体接触而变得僵硬。她站得笔直,脑袋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裴瑾睿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心脏沉稳地跳动着,一下,两下,三下……

路上有行人路过,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暖黄色的路灯悬在头上,像深夜里温柔的太阳。

楚晚盯着地上那两道偎依在一起的影子,愣愣地出神。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有一点被吓到,裴瑾睿总是表现得那么彬彬有礼,她从来没有察觉过裴瑾睿对她的感情。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

是她大意了。

“所有的感情都是在朝夕相处中慢慢产生的,而我确定你值得。”他坚定的声音在楚晚的耳畔响起,“我喜欢你,我不想继续跟你做普通朋友了。”

在帝都上大学的第三年,裴瑾睿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他大学念的是建筑专业,却也没有放弃过绘画的爱好,现在已经是网络上拥有几十万粉丝的知名插画师了。

这一年,林月桢也顺利被美国的大学录取,前往美国留学,每周末都会跟楚晚视频通话。

把两个孩子都送入大学以后,楚晚的母亲决定把精力转移回工作上,继续回归美容院的管理,而林叔叔也继续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公司里,一家人安安稳稳地快乐生活着。

裴瑾睿给群里的小伙伴们都送了票,邀请他们来看自己的画展。

已经沉寂已久的群终于重新活跃起来,夏收和来福都很激动,纷纷表示要从国外飞回来支持他,苏雁梨也买好了动车票。林月桢因为刚到美国,不方便回来,便承诺下次裴瑾睿开画展时一定到场。

画展开幕那天,楚晚和头一天便坐车赶来的苏雁梨早早就来了艺术馆,但门口等待检票入场的观众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苏雁梨感叹:“我去!老裴现在人气正旺,身价暴涨啊!”

楚晚点点她的脑袋:“庸俗,艺术是无价的。”

两个女孩感叹着裴瑾睿的人气,迅速上前排队。

在排队的过程中,她们又等来了来福和夏收。许久未见,男生们早已经褪去当年青涩的少年模样,脸庞的轮廓更多了几分成熟,几年未见的生疏感让楚晚甚至都不敢跟他们聊天。

但他们一开口,仍然是当年那两个爱咋呼爱笑闹的男生,一下又把时间带来的距离给拉近了。

来福:“苏梨子!这么久没见你又壮了不少啊,这肌肉真厚实!”

苏雁梨展示了一下手臂肌肉:“欲与天公试比高?”

夏收:“楚晚终于肯好好穿衣服了,上了大学出过国以后,这气质与日俱增啊,还是裴瑾睿这艺术气息陶冶得好。”

楚晚一脸黑人问号:“什么叫‘终于’好好穿衣服?难道以前我都是裸体溜达的?”

四个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没多久便轮到他们检票。

入了馆,他们就看到身穿笔挺正装的裴瑾睿正被一群人围着,几个人都兴奋地冲他拼命挥手。

裴瑾睿看见他们,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又歉意地对他们笑了笑,示意自己暂时脱不开身。

楚晚露出“我懂,你先忙”的表情,便招呼远道而来的三人自行看展去了。

苏雁梨感叹:“裴瑾睿真像王子啊!”

夏收一脸自豪:“毕竟是智才校草我老裴。”

裴瑾睿的作品很多,这次又是他的个人作品展,整个艺术馆里摆满了他的画。四个人转着转着就散开了,各自观赏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去了,并约好画展结束后在门口见面。

楚晚对裴瑾睿早年给杂志画的插画感兴趣,这些画放在二楼展出,她便转到了二楼,慢慢地边走边观赏着。

突然,远处一个穿着牛仔夹克衫的高个子男生吸引了楚晚的注意力。

男生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戴着黑色口罩,把脸捂得很严实。

他站在一幅画前,安静地看着,驻足了很久,和周围的观众格格不入。

楚晚远远看过去,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这个人……她认识吗?

她观察了这个人很久,觉得十分好奇。

楚晚忍不住走到男生身后,却又不好意思冒昧搭讪,便想从他身后看看他正在看的画。

等她从男生身后微微探出半个脑袋,看清墙上挂着的画时,却愣住了。

画框里的那幅画,分明是高中秋游那一次,裴瑾睿努力还原的那一幅“青丝如瀑”。画框下面的介绍栏上写着,这幅画的名字叫《秋游》。

这么久以前的画,裴瑾睿还留着不说,居然还挂到了画展上。

这幅画的原画……

楚晚拍了拍脑袋,想让自己醒醒神。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立的鸭舌帽男生终于有了动作,他倒退了一步,似乎想要离开,但显然不知道身后站着另一个人。

楚晚没来得及躲闪,就被他撞开了,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声:“呀!”

男生反应更快些,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楚晚的胳膊。

“谢谢。”楚晚惊魂未定,站稳以后连连轻声道谢。

当她抬起头来时,却对上了男生藏在鸭舌帽和口罩之间怔怔的眼神。

对方甚至忘记放开手,仍然握着她的胳膊,轻声叫出她的名字:

“楚晚?”

楚晚也愣住了。

她一遍又一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生,然后伸出手,摸向了他的脸。

男生没有躲闪,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楚晚摘下他的口罩,露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太久没有见面,她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温宁远。”

她笑着揉眼睛,叫出那个名字,眼睛却渐渐模糊了。

楚晚笑着看着温宁远,声音却充满了酸涩:

“现在,我可以请你喝奶茶了吗?”

02

晚上的聚餐原本是给裴瑾睿办的庆功宴,可风头完全被另一个人抢走了。

楚晚把温宁远带到众人面前时,场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谐感人。来福第一个反应就是冲上去揍了温宁远一拳,最后被夏收和裴瑾睿两个人死死摁住,才没有挥出第二拳。

他红着眼睛瞪着温宁远:“温宁远,你一走就是三四年,一句话都没留!你到底是不是兄弟?”

苏雁梨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温公子,这回真是你的错,你该打。”

只有楚晚心疼地检查温宁远的伤。这一拳不轻,直接打在温宁远的嘴角,口腔被牙磕破了,嘴角也青了一块。

“我没事。”温宁远抹了抹嘴角,低声对楚晚说。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尴尬。温宁远出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洋彼岸,没过多久林月桢就给楚晚打了跨洋电话,让她把手机递给温宁远。

温宁远接过手机,不知道林月桢在那头说什么,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嗯”了几声。

苏雁梨觉得不对劲,悄悄挨着楚晚的耳朵说:“你有没有发现,温宁远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楚晚默默地点头。

何止变了一个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笑过一下,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楚晚甚至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曾经,温宁远的眼睛单纯得像一块透明的玻璃,写满了天真和快乐;而现在,那双眼睛像一潭深沉的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一眼望不见底。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苏雁梨小声说了一句。

温宁远打完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楚晚。

楚晚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本来庆功宴订在了高级餐厅的包厢,裴瑾睿还提前带来了法国红酒。可来福非要和温宁远拼啤酒,直接吹瓶,怎么劝都不听。

温宁远也不拒绝,来福喝一瓶,他就喝一瓶。

夏收和裴瑾睿本来在旁边劝,不知怎的,最后变成四个男生醉醺醺地倒在了沙发上。

这顿饭,楚晚吃得很难受,她几乎没吃几口菜,一直揪着心,连向来爱吃的苏雁梨也没什么胃口,或者说,这个场面真不适合安心吃饭。

来福抱着一个酒瓶,指着温宁远鬼哭狼嚎:“你这小子——先把手机号码留下!我以后每天给你打20个骚扰电话!我让你玩消失——呃!”打了一个酒嗝。

温宁远也醉醺醺的,胡乱应着:“留……留!”

裴瑾睿半醒半醉,却也说着胡话,指着楚晚对温宁远说:“你!先把手机号留给楚晚——加她微信!赶紧!”

楚晚心里一惊,没想到裴瑾睿会提到自己。

她转脸看向温宁远,温宁远一张白净的脸喝得红红的,正眯着眼看她。

她这时才察觉到,以前她对温宁远的那点小心思,原来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没有戳破。

“楚晚,傻站着干吗?手机——拿过去!”来福挥着手指挥着。

楚晚犹豫了一下,起身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了温宁远。

温宁远接过手机,费力地睁着眼辨认屏幕上的数字,输了好几次才输对。他按下通话键,直到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才把手机还给楚晚:“好了。”

楚晚拿回手机,把屏幕上的手机号码存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对话框:“现存号码已有同名联系人,是否覆盖原号码?”

她考虑了一会儿,选择了“否”,把温宁远的新手机号和以前的旧号码都存了起来。

接着每个人都拿着手机逼着他输号码,直到把每个人的手机都存上号码,温宁远才被放过。

男生们抱在一起号了半天,非要闹着去唱歌。苏雁梨上大学以后为了追求美型而开始健身,肌肉越发健硕了,直接上前挨个撂倒,甚至不用楚晚的帮助。在餐厅服务生和其他客人的目瞪口呆中,她单枪匹马地把男生们挨个扛出了餐厅,塞进了出租车后座。

等苏雁梨把最后一个男生塞进出租车以后,回头看楚晚:“我打算把他们送到酒店,给他们在我隔壁开间房,让他们自己醒酒。”

楚晚刚埋完单出来,还好这群公子哥儿这回没有选太夸张的聚餐地点,这顿饭的价格她还能负担得起。

她一边把钱包塞回挎包里,一边抱怨:“说实话,我现在特想跟温宁远单独聊聊,可是他居然喝醉了……”等他明天酒醒再说吧。

苏雁梨没等她说完,直接从出租车后座叠罗汉的醉鬼里面挑出温宁远,轻轻松松把他从车里拎出来,扔进了楚晚怀里:“归你了。”

失去意识的温宁远像一个大型玩具一样直接被扔过来,楚晚吓得连挎包都不整了,用身体撑住温宁远。

“我先带他们回去啊,到了给你发微信。”在司机先生瑟瑟发抖的目光中,苏雁梨坐上了副驾驶座。

和苏雁梨道别以后,楚晚哭笑不得地看着倒在她肩膀上的温宁远,又看了看手表,犯了难。

天哪,他好重……

已经十一点了,她能把温宁远带到哪儿去啊?

最后,楚晚把温宁远拖到了附近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

温宁远趴在桌上,继续无意识神游。楚晚跑下楼,隔壁正好有一家已经打烊的奶茶店。楚晚求了他们半天,终于以一百块一杯的价格让他们做了一杯芝士草莓。

脸上突然被贴上了冰冰凉凉的东西,原本失去意识的温宁远被寒意激得恢复了几分意识,他费力地睁开眼,抬起头晃了晃,垂眸一看,刚才贴在他脸上的是一杯加冰的芝士草莓。

他顺着握着杯子的手看向手的主人:“楚晚?”

“醒了?”楚晚在他身边坐下来,“喝点这个吧。”

“芝士草莓?我大概有三年,还是四年,没有喝过这个了。”温宁远皱了皱眉,突然笑了。

楚晚剥开吸管外的塑料膜,帮他把吸管插上:“那现在可以喝啦。”

他眯着眼看她,醉醺醺的眼神有点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喝了一口。

“温宁远,我一直在等着你。”楚晚说。

话题转得太快,温宁远怔怔地看着她。

时间好像飞快地倒流着,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他记得那好像是一个中午,在学校餐厅,那个女孩脸上浮着淡淡的粉红。她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睛里灌满了笑意,像星星一样亮。

现在,女孩还是同一个女孩,脸还是同样红,眼睛还是同一双眼睛,眼睛里亮亮的星星,好像……还是多年前的星星。

楚晚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了温宁远的脸,脸上传来的柔软冰凉的触感让温宁远下意识地想要瑟缩。

但他还没来得及躲闪,女孩的吻已经覆盖在了他的唇上。

“那时候来不及说,现在再不说,我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口。

“温宁远,我喜欢你,一直喜欢着你。”

03

这些年,肉眼可见的变化在楚晚身上发生着,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也许是上了大学的缘故,她接触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是在思想观念上、穿衣打扮上,还是对于未来的眼界上,楚晚的一切都一点一点地成长着。

而楚晚最大的成长是,她变得比以前更勇敢了。

对于张茹和林叔叔来说,他们觉得楚晚最勇敢的举动,就是只身前往英国求学(虽然有裴瑾睿搭伙)。楚晚从英国回来以后,也的确如脱胎换骨一般,变得更开朗和自信了。

张茹对当初同意让楚晚去国外见世面的决定感慨不已,甚至还开始考虑未来将她送出国读研。

而林叔叔在赞同妻子的观点之余,也悄悄许下不可能实现的心愿:希望二女儿从美国回来以后可以变得更温柔一些。

只有楚晚自己知道,这些年,她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就是在重逢那天向温宁远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表白那么简单,这也预示着她终于摆脱了青春期时的自卑感,变得更加自信和大方,对这份爱慕有了更成熟更稳重的见解,也终于愿意鼓起勇气尝试跨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不能拖了,不能再拖了——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消失?

午夜的麦当劳空荡荡的,店里只有坐在柜台前打盹儿的店员和坐在角落里的楚晚与温宁远,偶尔有几个深夜的过客推门进来买一份食物。

晚上没吃两口饭,此时楚晚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她跑到柜台买了一个汉堡包,回到座位上边吃边向林月桢发起视频通话邀请。

“怎么了?”铃声响了几秒钟就被接起,林月桢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这么晚还没睡?你在哪儿呢?”

“在麦当劳。”楚晚边吃边说,“跟你说个事,不要太惊讶。”

“你做了什么蠢事?”林月桢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跟温宁远表白了。”楚晚平静地吃着汉堡,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掩盖了她强吻了温宁远的事实。

“果然……”屏幕上的林月桢扶额。这两年,她越来越猜不透楚晚的心思了,尽管她冥冥之中有预感,但并没有料到楚晚的动作居然这么快。“他怎么说?”

“他什么也没说。”楚晚把镜头转向趴在桌上失去意识的温宁远,“他喝断片了,直接昏睡过去了。”

“……”

林月桢感到自己此刻很狂躁,甚至想立刻坐飞机回来用平底锅狂敲温宁远的脑袋。

“你加他微信了吗?”林月桢问。

“还没呢,今晚来福他们一直灌他喝酒,不过手机号码要到了。”

“等会儿挂电话后,把他手机号发给我一下。要是加上他微信,记得把名片推送给我。”

“好。”

“只是……接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楚晚看了看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温宁远,“等他酒醒以后,应该会先问问近况和打算吧。我不知道之前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感觉不会是好事,他现在变化很大。”

林月桢沉默片刻,今天通话的时候,她也感觉到了:“我会问问我妈的,她或许会有什么消息。”

通话结束之前,林月桢叮嘱了一句:“不要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滚床单。”

楚晚顿了一下,反问:“我像是会乘人之危的人吗?”

“……”

什么鬼!

这回轮到林月桢被呛到。

楚晚挂了电话以后,在添加好友一栏试着搜了一下温宁远的新手机号,可是什么也搜不到,想必他设置了无法通过手机号搜索微信吧。

楚晚叹了口气,看了看断片中的温宁远。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

楚晚回想起半个小时前,她吻温宁远的时候,心脏紧张得快要爆炸了。她能感觉到,温宁远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一直想要往后躲。但楚晚没有轻易松手,而是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动作很青涩,尽管小心翼翼,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温宁远的嘴唇。温宁远挣脱不开,最后只好放任她。到最后,他竟然抬起一只手托住楚晚的后脑勺,强行占据了主动权。

整个口腔都是浓浓的酒气,还有甜甜的草莓味。

直到楚晚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才终于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

而温宁远努力地睁着眼睛,身体却在半空中晃了晃,一头栽倒在了桌上,彻底断片了。

楚晚:“……”

这人就算过了多少年也都是这么不靠谱的吗……

年少时期的校园暗恋里,喜欢上一个人总是有那么多单纯到可笑的理由。

因为他腿很长,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他笑起来时会露出一口大白牙,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对比起周围的同龄人别具一格,因为他很开朗,因为他总是无忧无虑,因为他和任何人都能轻松打成一片,因为他画画很搞笑,因为他为你画校服,因为他的左胸口上别着印有你名字和照片的校牌,因为他给你递了一杯甜甜的芝士草莓——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吸引着你,你喜欢着他的一切。

十几岁时的暗恋总是那么青涩,没有考虑过利弊与对错,可能会在某些落差中感到自卑,但那份纯粹因为“我喜欢你”而带来的懵懂与雀跃却显得尤其真诚。

只有当大家都变成了大人以后,再回首,才会用“是否般配”和“是否值得”来衡量一段静静沉睡在青春河畔的回忆。

从高中到大学,楚晚对温宁远的一片热忱,从最开始的自卑到后来的笃定,即便温宁远不告而别消失了三四年,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更不用说温宁远重新出现后,她的心更加坚定了。

让温宁远在麦当劳过夜是绝对不可能的,楚晚叫了出租车,和出租车司机一起把他送到了酒店。

裴瑾睿他们那间房肯定是挤不下了,苏雁梨估计也睡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楚晚想再开两间房,却被告知整个酒店只剩下一个双人标间。

楚晚转头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上断片的温宁远,这个时候再换酒店就太折腾了吧?

她咬咬牙,心一狠,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开。”

在酒店保安的帮助下,楚晚把温宁远弄到了房间里。

温宁远是彻底断片了,躺在床上没有一点意识。楚晚也不想再打扰他睡觉了,她帮他脱了鞋,又把他的外套扒下来,气喘吁吁地扶着他在床上躺好,又替他盖上了被子,最后打开了空调。

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楚晚已经累瘫了,开始进入无意识状态。

她迅速简单洗漱后,费力地爬上另一张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扯着被子盖过脑袋,然后陷入了昏睡中。

次日,楚晚是被苏雁梨的催命电话给惊醒的。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眯着眼睛从扔在床头的包里翻出手机,接通电话:“喂?”

“太阳晒屁股了!你跟温宁远在哪儿呢?”苏雁梨问,“昨晚你俩睡了?”

“睡了……”楚晚迷迷糊糊地重复了一遍,突然惊醒,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睡什么睡!各睡各的!”

“哦。”不知道为什么苏雁梨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失望,“已经上午十一点了,你们在哪儿?”

“在酒店啊,就你们住的那家——”楚晚边说边往旁边床上看,没想到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床掀开的皱巴巴的被子。

她环顾房间一圈,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楚晚?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苏雁梨没听到她的回答,疑惑地问,“赶紧起来洗漱,我们在二楼餐厅等你们吃饭。”

楚晚回过神:“啊,好,你们先吃,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以后,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温宁远……

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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