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现在禁军、班军、勤王军、南征军加在一起,已经接近于四十万兵马,是时候该让一部分将士返回原驻地了。”
对于商辂的建议,沉忆辰脸上流露出凝重神情,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理论上京师守卫战结束之后,各路南征军跟勤王军是该返回原籍,轮换的班军也不应该长久驻扎京师。正常情况下大明帝都驻防士兵,就只有十五万左右,意味着要让超过大半的将士返回原卫所驻地。
可问题是,现在京师的情况不正常!
明英宗朱祁镇虽然入居南宫,被事实上软禁了起来,但是在皇太后跟朝中勋戚大臣的施压之下,景泰帝朱祁玉不敢把事情做的太难看,依旧有朝臣能获得求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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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皇太后孙氏,还亲赴南宫见了自己儿子一面,无人胆敢阻拦。
这就导致了朱祁镇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慌跟无助后,意识到自己依然有着一股很大的效忠势力,当今皇帝朱祁玉反倒看着有些外强中干,连名义上的亲信于谦跟杨洪,都无法确保百分之百的忠诚。
先不说什么夺回皇位复辟的事情,想要保住自己在南宫中的性命,就势必要有让朱祁玉感到忌惮的力量,不敢轻易的下手“弑君”。
毫无疑问,安远侯柳浦掌控的神机营,以及靖远伯王骥手中掌控的南征军,就是朱祁镇在京师安身立命的最大筹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们返回原驻地。
为了保证不发生兵变的危机,景泰帝朱祁玉也不敢太过于激进的逼迫这两位勋戚交出兵权。毕竟他们与沉忆辰这种文官掌兵不同,勋戚武将有着天然的非战时统帅合理性,很多时候皇帝也无法肆无忌惮剥夺兵权。
也就是说现在皇帝都无法轻松解决的问题,让沉忆辰怎么劝说南征军以及各地勤王军离京?
“我会想办法与靖远伯商议。”
沉忆辰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回绝的话语,把希望寄托在靖远伯王骥,能理解家国天下的大义,而不是盲目忠于君王。
商辂自然明白京师目前二帝相争局势下,想要让任何一方放弃兵权,都非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事情。只是整个内阁,乃至于整个阁部,除了沉忆辰外,无人可以做成这件事情!
就在沉忆辰跟商辂两人商议政务之时,中书舍人赵然元敲门走了进来禀告道:“沉阁老,商阁老,文渊阁来了礼部传旨官员,并且还是大宗伯领队,看来是有要旨宣布。”
能让礼部尚书胡濙亲自宣旨的事情,毫无疑问达到了军国大事的级别。
沉忆辰跟商辂两人不敢怠慢,立马走出了值房前往文渊阁大厅,与此同时内阁其他几位阁臣,同样收到了吏员传达的消息,赶紧前往大厅拜见圣旨。
胡濙见到众大臣到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宣旨,相反先向文渊阁大殿的孔圣人像祭拜。
直至礼节完成之后,他才转过身来,手持圣旨用着威严声音说道:“内阁众官员接旨!”
“臣等恭迎圣谕!”
说罢,内阁首辅陈循便率领着众位阁臣,在接旨香桉面前拜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于辅弼之臣,才品程之,功实定论,采之舆评……”
胡濙首先说出一串称赞的话语,相当于为这封圣旨定下了基调,至少跟问罪惩罚没有关系。
“天下士子,期盼为国效力,为君效忠,着兵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沉忆辰,大理寺少卿兼翰林侍讲杨鸿泽为知贡举,主持己己年礼部大试!”
当听到圣旨的宣读内容后,在场众位阁臣脸上神情十分精彩,有人欢喜有人忧。
陈循、苗衷、沉忆辰三人神色如常,前两位是没有利益纠葛,谁担任会试总裁都无所谓。至于沉忆辰是提前得到了景泰帝朱祁玉的保证,相当于剧透了一遍自然少了些许惊喜。
高穀、商辂两人就由衷的为沉忆辰感到高兴,会试总裁有着座师名分,意味着沉忆辰日后在朝堂中“开宗立派”。
唯独杨鸿泽跟贺平彦两人,却出现了截然相反的神情。杨鸿泽神色惊喜万分,他本以为有沉忆辰横空插了一脚,再加上贺平彦舅父天官身份,以及共兴社培养出来的人脉声望,自己是定然争夺不过的。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最终这个会试总裁头衔,落在了自己身上。
相反贺平彦满脸不可置信,杨鸿泽就算有礼部尚书胡濙撑腰,但他一个区区寒门子弟,凭什么能竞争过自己担任会试总裁?
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舅父为何没有帮自己争取?
贺平彦不知道的是,并非吏部天官王直没有帮自己外甥争取,而是胡濙获得了以朱仪为首的勋戚集团支持,对方压根就竞争不过。
要知道胡濙跟成国公府之间可是有着姻亲,朱仪乃他的女婿。现如今成国公朱勇问罪夺爵,那么复爵的希望自然就落在了嫡长子的身上。
不管与沉忆辰之间多么理念不合,只要朱仪能顺利继承爵位,胡濙就是获利者之一。同时在经历过朱佶通敌叛国之事后,朱仪不得不低下自己的头颅,主动寻求老丈人胡濙为首的文官集团帮助袭爵。
至于背后达成了怎样的利益交换,恐怕就只有他们当事人知道了。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叩谢皇恩之后,胡濙便来到了沉忆辰的面前,开口嘱咐道:“开科取士,为国求贤,沉中堂担此重任还望切莫辜负陛下重托,莫辜负三千举子期盼。”
“大宗伯放心,本阁部当秉持公正清明,不负君恩!”
“那就好。”
胡濙伸手拍了拍沉忆辰的肩膀,一副长辈安抚晚辈的模样。
不过就在双方靠近之际,胡濙悄声说道:“沉中堂,宫中目前有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还望多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