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现在的港岛是那群黑社会的时代,我们都很讨厌他们的嘛,大家都想老老实实做生意。”
“总督府已经迫于压力,命令那些被打跑的英军继续入驻九龙城寨,争取一口气扫清城寨了,哈哈哈,死英国人,如我们的愿,其实很好嘛!”
“额……蓉董,您还在吗?您那边好像没有声音。”
“蓉董?”
雨滴终于落下。
随着惊雷、狂风一起而来的,就是仿佛要把山海吞没的倾盆大雨。
这场雨似乎要洗干净港岛某个阴暗肮脏的角落,似乎要把某些不遵守秩序的东西摧毁。
于佛岁来说,这场大雨是致命的。
他的目光死死聚焦天空,仿佛在进行某种不甘的哭诉。
说是哭诉或许并不恰当,苏常从他眼神中看出的,是一种已经被多次压抑的怒火。
那是一种仿佛要将一切不满全部宣泄,就要撕碎一切的最后雷霆,他好像就要代替那一道惊雷,响彻天地。
“佛岁!”雨滴拍打在苏常的身上,他把手头上的泥土擦在自己的身上:“你觉得傻飚会帮我还是帮你。”
确实,对于两人而言,身后刚刚出面的傻飚,会是影响战场的绝对因素。
苏常确实不是佛岁的对手,但现阶段佛岁的状态越来越差,他一个人或许不行,但如果傻飚加入,力量的对比就会有个最直观的差距体现。
天平的方向将会被打破,迎接佛岁的命运怎么也不会好。
而如果傻飚乖乖的跟着佛岁……
那自然不用多说,苏常只要想好自己的死法就行。
佛岁的目光同样集中在傻飚身上,满脸的凝重:“从我杀你全家,到现在,好像正好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里,我不知道多少次怀疑你是真疯还是假疯,真傻还是假傻,现在,一切的答案好像都可以揭晓。”
“傻飚……傻飚,其实你的真名应该叫齐平安,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对吧,当初你父亲告诉我,他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哈哈哈哈,真是蠢的可怜。”
这三十年时间,对于傻飚而言是痛苦的。
他无数次被佛岁折磨,无数人因为佛岁担心他是装傻而故意虐待他。
强迫他练武,一个正常人绝对不可能以那种方式打出形意拳,能够打出那个架势形意拳的人,绝对不可能正常。
这是一种不可能同时存在的情况,因为武道是不会骗人的。
或许最开始的傻飚不是傻子,但时间把他折磨成傻子了。
傻飚,或者说是齐平安,目光认真的看着面前的佛岁,有些笨拙的说话:“我……齐平安……”
“三十年,我只想要你死,可以吗?”
这句话,很可能是齐平安这三十年来说出唯一一句完成且正常的话。
言语中,充满诚恳,甚至于是一种祈求。
他承受三十年的委屈与折磨,一百七十条人命,只希望你现在死在这里,可以吗?
在这一刻,答应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苏常的目光如炬,摆出蔡李佛的起手式:“松洲,蔡李佛,苏常。”
齐平安像模像样的摆出姿势:“瓯闽形意,齐平安。”
看到这里,佛岁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他的言行中透露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癫狂。
“哈哈哈哈哈!好啊,很好,都是武林后辈!”
“这个时代武林要完了,今天可能是未来百年最有本事的一次较量。”
最后,佛岁再道:“我学习百家武学,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师承哪里。”
“我十四岁那年,有个老和尚收留我,是他带我上的路,今天我就用用他的名号。”
“少林,普慧门人!”
言语落下,最后的战斗开始。
三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悍战力与武学,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都代表了某一个流派最顶尖的本事。
佛岁说的那一句,今天可能是未来百年最有本事的一次较量,并不是在开玩笑。
佛岁老了,岁月会夺走一个人的精气神和体力,他曾经真的很强悍,天纵奇才,本就是武学天才,融合百家之威能,从北打到南。
他如果不喜杀戮,如果不做这样的事情,他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宗师,会受到万人敬仰。
很可惜,他没有这么做。
时间的流逝会让任何一个人失去曾经拥有的。
伤势不断恶化,佛岁身上的血液持续流逝,面对苏常和齐平安的绝对攻势,佛岁越发难以招架。
他只觉得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慢,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不远处,似乎有一道道身影正在看着他,那是那些曾经的枉死者!
他们在呼唤自己,他们要让他承受当年的折磨!
这一瞬间,佛岁感到万分的恐惧。
他畏惧死亡,畏惧面对那些曾经的枉死者!
是天,是天要让他死!
“不,不要……”
佛岁的力量越发流逝。
然后,陈豪等人抵达现场。
他们并没有动手,而是慢慢看着面前的佛岁倒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断哀嚎,在地上蜷缩,发出痛苦的声音,备受折磨。
“不要!不要!不要……”
“是你们!”
苏常等人看着面前的一切发生,眼看着佛岁蜷缩在地上,不知道他正在经历的是什么。
不远处,炮火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更加激烈,似乎真的是有正规部队正在加入战斗。
雷洛抵达现场,气喘吁吁道:“是英军在打城寨。”
苏常点点头,表示明白。
地上的佛岁已经如同蜈蚣,彻底缩成一团,微弱的呼吸声和不断痛苦嚎叫勉强证明他的生机。
苏常从一旁的雷洛身上拿来一把枪,慢慢走到佛岁的面前,朝着他的脑袋径直扣动扳机。
“亢!”
脑袋碎裂,死的不能再死。
佛岁的死,对于城寨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这意味着最有威望的话事人已经离开,城寨再没有一个能够压制一切的人存在。
当然,于福大宝和艳姐两个人来说,这是一场机遇。
陈豪等人和齐平安都静静的站在原地,什么话都没说。
苏常任凭佛岁身上的鲜血流在自己的脚上,他对陈豪和雷洛一起说道:“你们负责给齐平安找一个下家,给他找个归宿。”
“他叫齐平安,不叫傻飚,记住。”
“陈豪,我给你们留有五十万,你们几个人和下面的弟兄分一分,之后的出路自己解决,自己找。”
陈豪等人纷纷低头,对苏常表示感谢。
对于苏常,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感恩。
苏常再把目光看向雷洛。
“雷洛,今天在城寨里做的事情,应该足够你升上去了,捞钱可以,对华夏人好一点,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真的很苦。”
雷洛同样点头,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迟迟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能对苏常说上一声:“苏哥,真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不可能有今天。”
“哈哈哈,冇事,三天靠我,七分靠你自己,天道酬勤。”
苏常和几个人把该说的都说完,然后自己离开。
没有人拦他。
所有人都对他充斥着感激之情和敬畏之心。
他们没有资格要求苏常留下,他们是欠苏常的。
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到外面的公共电话亭,苏常拨打熟悉的号码。
片刻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苏常的耳边响起。
“这么长时间没声,我还以为你挂了。”
“切,我有这么容易挂咩?我以前经历的可都是大风大浪。”
“二十几岁的年纪,经历大风大浪?瞎吹!”
“呵呵呵,我威不威,猛不猛你自己清楚,有些话我不说的这么直接!”
“…………”
一顿扯淡后,蓉姐最后道:“我现在在东口,出来见见?”
“嗷,来了。”
挂断电话,走到熟悉的街巷角落。
蓉姐依旧开车那辆跑车进入苏常的视线,他也毫不客气的坐上去。
望着面前充斥着火光的九龙城寨微微摇头:“可惜那个大爷不摆摊,好几天没看到,挺想吃云吞的。”
蓉姐的红唇扬起笑容:“你们在城寨里打仗,还想人家在外面摆摊?你小子是不是有点不要脸,大爷还想多活几天呢!”
“切,你不是过来了?你不想多活几天?”
蓉姐晃晃脑袋:“我还想见见你,行唔行啊!”
苏常的目光逐渐发生转变:“我好想睡遍港岛每一个酒店。”
“想的美的你!”
话音落下,跑车一尘绝迹,消失在路的尽头。
港岛某处,已经有些年迈的叶问带着孙子买完卤肉,悠闲的在街边散步,突然看到一辆飞驰的跑车。
车上,是一男一女。
还没等叶问感叹这年头还得是吃软饭时,坐在副驾驶的男人猛然一个转头。
四目相望。
叶问愣在原地。
那是一张几十年前的脸。